面端上来了,然后清平就愣住了,端着盘子笑眯眯的站在一边的是燕儿。
她特别热情:“看见你带着同学来了,每人碗里我偷着多放了一块排骨。还有排骨汤,想喝就喊我一声,免费随意的喝。我再给你们拿糖蒜去。”
来如风去也如风。就有人问:“这是谁啊?”
清平只得含糊的说:“是老乡。”
“在咱们学校包了食堂了?”拉克申问。
“不是,就是咱们学校的同学,计算机专业的。”她也不是很清楚燕儿为啥会帮着端饭,“应该是勤工俭学吧。”
等燕儿送糖蒜来了,他就问:“你干嘛不找个家教或是别的工作,食堂帮厨,太廉价了。”
清平都想捂住拉克申的嘴,太耿直了!
这样容易得罪人,尤其是小心眼的人。
燕儿愣了一下,然后就笑:“家教只能周末,帮厨除了可以省出一日三餐,而且没天多少都有些进账。这笔钱对我就是大钱了。不过还是谢谢你,你这人心好人直,我喜欢。”
然后拍了拍拉克申的肩膀就忙去了。
拉克申蹭的一下脸就红了,其他几个同学就起哄:“听见没?兄弟!人家喜欢你。”
同宿舍的也跟清平道:“你这老乡性子也太彪悍。”
清平恨不能打自己的嘴,没事问拉克申喂牛羊的事干嘛。
比起刘燕儿,她还是更喜欢拉克申。
主要是怕朋友吃亏。
周末回家的时候,跟清宁一边在厨房烤红薯一边说这事:“……真不是我想多了。我们班的男生都知道,拉克申一天三顿饭,有两顿饭都在吃排骨面。你说,这能是为了啥?可我能说啥?我能冲上去跟他说我这老乡这不好那不好吗?”
过去不好不等于现在不好,关键是现在谁都没见过燕儿不好的地方。
真这么说了,自己才是莫名其妙的那一个吧。
而且,谁都会觉得自己的人品有问题。
“你完全杞人忧天。”清宁靠在厨房门口,“交往的深了,他自然就知道了。能考上大学,脑子就没有笨的。啥都明白还是坚持的话,那是人家的选择。你瞧着吃亏,说不定人家觉得是福气呢。压根就不必觉得是你的原因才叫两人认识的……缘分这东西……就是这么奇妙,不是你大概也会是别人……你请他吃饭,又没叫他对刘燕儿说那些话……”
正说着呢,就见清远拎着书包蹭一下路过餐厅朝门口跑去了。
清宁打住话头,扬声问清远:“你上哪去?不吃红薯吗?”
“不吃!”清远高声应了,却没回答去哪的问话。
门一开一合,彻底关上了。
清宁跑露台上往下看,就一小姑娘等在楼下,穿着校服,梳着厚厚的刘海,看不清楚长相,随后就见清远出来了,走到这小姑娘两步远以外站住了,递了一个什么东西过去,然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远了。
她回头叫清平:“姐,你快来。”
清平以为是啥事呢,原来是看清远跟女同学啊,她笑:“她都初三了。要是对女孩没好感,才该着急呢。”
说了话,忙跑到厨房,取她的烤红薯去了,然后取了两个用纸包了:“我出一趟门,晚上回来……”
“找徐强吧。”清宁啧啧嘴,“姐,她追你没?”
清平愣了一下:“啥叫追?”
清宁又‘啧’了一声,这个‘追’字不好界定。她贼兮兮的凑过去低声道:“接吻没?”
清平的脸蹭一下就红了,抱着红薯就跑,“不知道你说什么。”
看着清平跑出门,清宁莫名其妙,“这反应到底是接吻了还是没接吻。”
一个人无聊,打开电视,又在重播还珠了。
听那一句句台词,她真觉得跟严格是在谈假恋爱。
手机想了,是严格打过来的。他说:“想我了吗?”
她回:“不想。”
严格只笑:“忙什么呢?”
清宁:“…………”剧本不是这样的,“你应该问我有什么悄悄话要跟我说吗?”
这又是个什么梗。
不在一起的弊端就是这样的,有时候戳不到对方的点上。
他揉着老腰,坐的笔挺,不耻下问的说:“为啥要这么问?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就是了?”悄悄话这说话,够矫情的。就咱俩打电话呢,你说给我听,我说给你听。干嘛这问。
清宁白眼一翻:“你这人落伍了。你不那么问,我怎么告诉你刚才那句话是假的。”
什么那句话是假的?
哪句话是假的?
严格的脑子有点打结,直到两分钟后,才恍然明白过来:“不像我是假的?这是想我了?”然后就哈哈大笑,从来不知道清宁这么逗。
清宁果断的挂了电话,刚才那个人真像是弱智。
脑子抽了跟他扯那个蛋干嘛?
连着几场大雨,天骤然的冷了下来。今年的秋天好像特别短,树上的叶子还没落完,一场雪就突如其来的到了。
严厉打电话给四爷,哭穷!
天冷的早,牛羊的草料还没准备好,今年冬天可怎么抗。眼看就成灾了。
可这真有灾情也得找民政部门去,他财|政部是守着钱袋子的,不是谁来说都得开口子的。
挂了电话,林雨桐就笑:“做当家的,不是那么好做的。吃了拉撒几百万人的事呢。”
“他那是有枣没枣先打三杆子的风格。”四爷这么说着,但到底是帮着约了民政司的一位副司长一块吃饭。严厉那嘴里至少没假话,说是遭灾了,就真是遭灾了。有人递上一句话,事情快点进入程序,少遭罪的还是牧民。
林雨桐送他出门,门一开冷风直往家里窜。
四爷催她进去:“早点睡,我带钥匙了,不用你起来开门。”
冷的早,暖气还没供上。家里冷的跟冰窖似的。
回身把空调给打开了,去清远房间,这小子裹着被子跟蚕蛹似的,“妈,咱家的电褥子呢。”
对了!电褥子。
把家里的找出来给清远铺好,“你一个人在家行吗?我给你姐送电褥子去。”
清远无语的看他妈:“你儿子得多废物,这么大了一个人不敢在家?”
好吧!这么对一个男子汉说话是不合适。
外面的电褥子都变的紧俏了。
林雨桐买了三床高档的,因为价格不亲民,所以选择这一款的人少。想了想又买了两床鸭绒被子。
清宁那边是属于夜里不限电的,插电褥子没问题。
清平和徐强那边就不行,这光电褥子不顶事,还得是暖和的被子才好使。
清宁一见老妈,二话不说抱着先亲一口,“宿舍里太冷了。”衣服啥都带着呢,羽绒服暖鞋都有,但就是晚上这被窝,太凉了。因着宿舍有暖气,所以各个的被子都不厚。结果这还有半个月才供暖,她还真有点扛不住了。
到了清平那边,正好看见过来送暖水袋的徐强。
她愣了一下,也没多问。只把该给的都给了,又叫徐强把给他的东西塞车上去,就直接回了。
这么多东西,清平不能在外面呆了,“我上去了。”
徐强又从车里翻出板蓝根:“回去就冲着喝了。”
清宁点点头,连蹦带跳的往楼里面跑。
正上楼呢,就碰到一脸泪痕的燕儿。
燕儿把视线落在清平的手上,一手地电热毯,一手是鸭绒被,塑料袋子里还装着暖水袋……今晚上,她会很暖和吧。
她不自在的笑了笑:“你四叔给你送来的?”
“哦!我姨刚走。”四叔和姨是一码事。她见对方主动说话了,就也问了一声:“又打算去通宵?”
学计算机的,不是每人都能买的起电脑的。这东西如今的价格太贵,普通的家庭没几个能置办起这样的大件的,大部分的人还是得去机房。白天上课,晚上在机房熬到两三点三四点,然后趴在一边睡一会就行了。可以说相当的熬人。
燕儿含混的应了一声,摆摆手就下楼了。
清平回宿舍引起一阵尖叫:“快点铺,咱们今晚一床上睡行吗?”
挤一挤能睡两人,但四个人肯定挤不下。不过两人挤一张床倒是个好主意,相互依偎好取暖嘛。
正铺床呢,清平的手机响了。
是拉克申的,他急着问清平:“你能帮我去刘燕儿宿舍看看吗?看看她怎么样了?我给她们宿舍的打电话,她们说她出去了……”
“她是出去了。我刚才上楼碰见了。”清平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拿着暖水袋拧盖子,准备接热水去。
“我知道她出去了……”拉克申急忙道,“她刚才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哭了,说是被子都湿透了……问她怎么搞的,她也不说……你帮我看看要不要重新买被子……”
被子湿了?
清平还没说话呢,同宿舍的姑娘抢了电话马上道:“肯定是被排挤了呗。这么冷的天,浇湿人家的被子?怎么这么缺德?!我去帮忙看,在哪个宿舍?”
悠悠岁月(127)
上大学,有统一的被褥。忍冬觉得家里有被褥,就不用花那个钱了。于是,把家里的被褥浆洗了浆洗,就叫孩子带着去了。
到学校这边不教这部分费用,是非常少见了。孩子考上了,即便家里的条件紧张,也不会省这么一点钱,叫孩子成了其中的另类。
然而,燕儿不得不面对这种尴尬。
别人报名很快,但她得找负责的老师,说明情况,然后人家同意了,写了条子,她才能去交费。报名这么忙,一时半会的找不到负责的人。对学校又陌生的很,心里那股子自卑和胆怯又涌了上来。
原来走进了大学的校门,想要跟周围的人一样,也是不现实的。
都等到晚上六点以后了,眼看就下班了,她才找到人,把手续处理完。
回宿舍,然后把剩下的两个长了霉点的馒头还有油辣子拿到宿舍外面,席地坐在地面上,才算吃了今天的头一顿饭。
宿舍的几个人在她回来之后就不怎么说话了。各自拉着自己的帘子。
她进卫生间去洗漱,用盆子接了水兜头倒下,抓了洗衣粉抹在头上洗了洗,浑身都觉得清爽舒服了。顺手又将短袖裤子洗了,晾在外面明天还得穿。
然后又因为把卫生间弄的湿淋淋的被舍友嘀咕,听在耳朵里,只觉得滋味难言,眼泪还是流了下来。以为逃离了家里就是好的,其实外面好像比家里更残酷。
原本想好的要彻底的改变,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她清晰的感觉到,她被排挤了。
努力过后,回到的依旧是原点。那这努力到底有没有意义?
她第一次产生了怀疑。
随后又坚定的摇头,不是这样的!不会永远是这样的!一定不能是这样的。
第一天开班会的时候,她大胆的站上去,阳光的笑着:“……我是刘燕儿,大家也可以叫我燕子,小燕子……我跟小燕子一样……杂草一样的长大……也会继续像杂草一样坚韧顽强……我相信,就即便是杂草,也有属于她的灿烂和眼光……”
下面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还有属于她的五阿哥……”
瞬间,哄的一声都笑了起来。
燕儿一愣,也大房的笑,笑的两眼弯弯,没心没肺:“对!我也得找到属于我的五阿哥……”
然后起哄声,打趣声此起彼伏。
计算机专业,本来男生就比女生多。
对女生,一个开朗的,开的起玩笑又有些弱小的女生,大家都给予了最大的宽容。
燕儿坐在教室里,脸上带上了笑意。对!就是这样的!这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有自己的朋友,活自己的精彩。如果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五阿哥。
而清宁在家,看到自家老弟那边一大摞子海报,都是还珠的。她还真是有些一言难尽。
“你搜集这个干嘛?”太幼稚了。
清远也是一言难尽:“我就问问我们班谁有海报一类的东西,我包书皮用的。然后一个个的就送我这个了……”
除了这个也没别的吧。
毛巾、脸盆、热水壶,各种的本子文具上,印的都是这个。
他拿出一沓子彩色的信纸:“给!你叫我替你买的。”
翻开来,信纸上印的也是人家的头像。
然后隔了两天,三伯来京城,又带了俩巷子的衣服,长袖、运动服上,都印着头像的。
清宁就说:“您这是侵犯了肖想权您知道吗?”
老三真不知道,愣了好半天才道:“这还侵权呢?”
可不吗?
“幸好还没批量生产,就是带来瞧瞧市场反应的……”结果还是算了。
这回赶在周末,清涓也来了。拉着俩姐姐玩,然后在合影的地方,一人花二十块钱租人家一套旗袍穿上,头上戴着个旗头,在那摆拍。
然后照片拿回来,四爷看的一阵牙疼,还不能打击孩子,只说照的好,就是漂亮的话。
老三以前是大姑娘二姑娘的叫,现在都盖成了大格格二格格或是咱们家的格格。
格格一词成了时髦的称呼。
然而,却也有人为此感到尴尬。
谁呢?
严格。
家里的长辈叫小名都是叫‘格格’的,然后如今这两个字,却被赋予特殊的意义。
这叫人就有点一言难尽了。
九月的中旬,他回来了。
脊背上爆破,一层一层的。虽然在电视上也看见过了很多战士的后背,但这么亲眼看到,亲手触摸到,还是如此亲近的人的后背成了这样,能不心疼吗?
清宁拿自家老妈提前给的药给他擦:“疼吗?”看起来就很疼的样子。晒爆了皮还得在水里泥里泡着,这得是啥滋味?
疼啥啊?
比起牺牲的,这点疼算什么呢?
这个话题就这么跳过去了。纤细的手指在脊背上摩擦,叫人有点心猿意马。他赶紧转移话题:“大四了,你怎么打算的?”
“读研。”之后还可能赌博。
她这么想着,就看了扭脸过来的严格:“不行吗?”
严格笑:“你就是读博士后,也没关系。你的学业不完,你也没结婚的打算。这我知道。就是天天守着你吧,你也嫌烦,觉得太有压力。不用这样!我大四直接就下部队了。这次回来能休息一个月,然后归队。有那么几年,我也差不多能稳定下来了。不想结婚以后还跟你分居两地……你跟我随军又不现实……你将来是科学家嘛……退一步的人怎么看也得是我吧……”
清宁将他的衬衫扔过去盖在他的脸上:“谁要跟你结婚。”
想的还挺远。
不过嘴角又不由的翘起来。
严格起身把衬衫穿上,挤在她身边坐了,“下部队归下部队,不走远。就在京城军区。”
肯定还是乔家帮忙了吧。
清宁秒懂:“要不要请南姐出来吃顿饭。”
“要是把成海哥叫上,那就更好了。”严格这么说。
清宁掰着手指算这次该请的人,正要问严格,要不要请江水。
结果被提到的江水正坐在林雨桐面前:“林姨……这事得您和五金叔劝劝我爸……我爸那人固执的很……”
“你爸固执的很?”林雨桐生气,“我要是你爸,我也想踹你两脚。”
怎么的了?
于文文那姑娘怀孕了。
两人想结婚。
两人研究生最后一年了,也面临实习,其实结婚也不妨碍什么。可糟糕的就是在明显家庭背景悬殊的情况下弄出这事来。如果家境相当,那倒也还好。可如今这样的,不由的人不把文文那姑娘当成别有用心的人。
这种你明显打算跟人家结婚的人,处理起来更应该理智。
这也不是别的事,儿女的婚事,父母心里都是有期许的,外人可不好多说什么。
江水被说的……憋了半天只说了四个字:“情难自禁。”
情难自禁的结果就是如今这情况,很难处理。
林雨桐把人先打发了,“你叫我想想,怎么跟你爸说。”
最麻烦的就是这类的私事,小辈找上门来了,还不能真不管。
不过,林雨桐还没来得及跟江汉打电话呢,江汉的电话都是过来了,“妹子,把老弟叫上,一块吃顿饭……”
如今吃饭,都不出去了。亲近的人都是来家里,林雨桐亲自下厨的。
林雨桐还没搭茬说江水的事呢,江汉自己倒是说了:“不用想都知道那臭小子来找你了。”
到了这个年龄,钱赚的自己都没数。关注的除了儿女还能有啥。
就一个宝贝儿子,能不关心吗?
早两年江水就把女朋友正儿八经的带到圈子里去了。这圈子里哪里有什么秘密,转脸他就知道了。
公子哥儿,今儿喜欢这个,明儿喜欢那个,很常见的事。
他自己年轻的时候还不是一样,今儿爱的死去活来,明儿碰见好姑娘一样会动心。
他以为这小子随着自己了,却没想到还挺有耐心。
去偏远的山区,找人收购山货,找人帮着建希望小学,又自己找关系帮着修路,桩桩件件干的其实都是正事。
也许干这事的动机不是那么高尚,但这总比那一帮子小兔崽子开着车满城的乱跑好多了。
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谁知道折腾来折腾去的,瞧着还认真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