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得开着车,按照周萍的指点,往美容院去。
美容院是这两三年才慢慢做大的。之前有纹眉之类的,但都不怎么成规模。
如今呢,是一些上档次的酒店里,带着全套的美容会所。
周萍说的就是这里。
她应该是这里的常客才是,跟谁都熟,跟前台的经理说:“贵客,一起放松放松。”
美容加按摩呗。
然后就有穿着制服的小美女笑的特别热情的殷勤的带她们进去。
正走着呢,从对面过来一穿着大红色睡袍,脸上涂满灰灰黑黑面膜的女士走过来,冲着那边就喊:“周家大妹子,咋这么有缘呢,在这里碰上了。走走走!一起做……”拉着周萍就往她所在的房间去。
林雨桐是跟还是不跟啊。
周萍的面色有点尴尬,拉扯不过人家,扭脸跟林雨桐解释,“这是……班长家的……嫂子……”
这是啥缘分啊?!
你刚睡完人家的男人,回头就碰上了。
尴尬不尴尬?难堪不难堪?
林雨桐自己都挺尴尬的,跟着进去,“那就不是外人。”
萧嫂子是个特别热情的人,没见过林雨桐但不妨碍她明白这是跟他家男人一块上学的,“……大妹子,我就羡慕你们这样的。你看看我,除了在家里照看孩子,也看不了别的……”
她平时在省城住,陪孩子上学。
“我家老大,今年复读第二年了,能不能考上还真难说,没谱啊。老二呢,也高二了,我这几年往后的几年,估计得跟高考杠上了……”先是说孩子,再是说男人,“他呢,整天是工作工作工作,除了工作还是工作。要是来开会呢,还能见一面,要是不开会呢,一个月都见不上一面。”
林雨桐不洗澡,也不按摩,只推脱说例假来了,就做个脸吧。
躺在那里跟萧嫂子聊:“是!我们这工作就这性质。忙上来是啥也顾不上。不过嫂子,你这大撒手,就不怕我这老哥哥犯错误……”
“他敢?”萧嫂子特别强悍的样子,声音又低下来偷笑,“要是一个月不见人,我就去逮他去。该交的公粮他得交啊。有一回两月没回来,拦在办公室给扒光了,该干的都干了,他怕丢人,我一个电话他就得给我麻溜的往回走……”
林雨桐给逗的噗嗤就笑。
那边也不好意思,嘿嘿跟着笑,“不过咱大多数情况下还是理解的,不怎么给他添乱……”
听起来这日子过的鸡飞狗跳吧,但也生机盎然。
周萍一直没说话,不知道心里是咋想的。
林雨桐跟萧嫂子都是得回家给孩子做饭的,所以都拒绝了周萍的邀请,晚饭肯定不能在外面吃的。
萧嫂子还说:“外面吃的有啥滋味,改天上家去,我给你们做。别的不行,做几个拿手菜还是行的。”
林雨桐一边应承一边看表,“我真得走了,要不然接孩子得迟到了。这个点爱堵车啊……”
周萍不好意思说搭个顺风车,叫林雨桐先走了。
这么一打岔,周萍具体是有啥事要求自己,也没说成。
看着急匆匆回家的俩女人,周萍站在路口,一时就迷茫了。
到了这个岁数,跟丈夫离心,又没有孩子,除了工作,还能抓住什么。
她上了出租车,师傅问:“去哪?”
“三院。”她开口这么说。
说出来就有些后悔,怎么会想着去三院呢?
上了住院楼七楼,去了医生的值班室,一男一女在里面。
男的一身手术服,还没来得及换下。而女人却一身天蓝色的制服,这是医院临时聘请的护工才穿的衣服。这女人的年纪看起来不到四十也差不多,头发乱七八糟的只随便用皮筋扎了。脸上带着细纹,身材还有些发福的臃肿。
她此时手里拿着筷子,夹了一筷子菜往男人的嘴里送。
男人头也不抬的吃了,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
周萍皱眉,然后冷笑一声。
男人抬头,女人转身。
男人目光平静,女人很惶恐的样子,低着头,手搓着衣襟往后推了两步。
周萍进去,看了办公桌上的饭菜一眼。
菜是排骨炖豆角,用掉瓷的洋瓷大碗装着,碗里插|着一双筷子,颜色是那种灰灰沉沉的,跟没洗干净似的。边上放了俩馒头,颜色有些暗,该是家里蒸出来没漂白的那种。而这些东西,都是放在一块尽量洗干净,但是依旧带着油渍的方块白布上。白布四个角都有褶皱,这该是用它包裹着吃食送来的。
跟农村往地头发送饭用的家伙什一样。
她眼里闪过一丝愕然随即就是嘲讽,自己的丈夫有洁癖的。作为大夫有洁癖这不稀奇。可这么一个有洁癖的人,跟这么一个女人,用这些东西再这里甜蜜的吃饭?
她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男人示意女人:“你先走吧。回头……我去找你……”声音很温和。
女人跟受惊的兔子似的,低着头快步出去了。
男人这才看着周萍:“出去说吧。这里人来人往的……”
还知道人来人往的?
刚才那甜蜜劲,可没顾忌着人来人往。
从医院出来,去转角的咖啡厅坐着。
周萍搅动着手里的咖啡:“云大夫,你能不能也顾及点我的面子?”
卫生厅的处长,在卫生机构上下,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结果男人都管不住,在外面跟别的女人亲亲我我都到了不避人的地步了。
更何况,找了那么一个女人,这是羞辱谁呢?!
云大夫不喝咖啡,只端着热牛奶抿了一口,“周处长,你觉得咱俩这么过下去,有意思吗?”
什么有意思没意思?
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周萍冷笑:“云大夫,想离婚吗?为了那个女人?什么时候咱们云大夫的品味这么低俗了?”
怎么就低俗了?
说话不用这么难听。
自己这个老婆啊,真是让人一言难尽。有时候真都忘了,自己还有一老婆呢。如今抬头看着她,还真是觉得——陌生!
日子过程这样,连人生都过了一半了,还说啥啊?
云大夫叹气:“是!她哪哪都不好。但就一点,我能看上她,在她看来,我就是她的天。她得仰着头看我,我一皱眉,她得琢磨半天是哪句话不对了。我一笑,她自己能高兴的偷笑半天。我回家有热水热饭伺候着,早上起来,衣服永远都放在的整整齐齐的在床头。在她的眼里,我就是她的所有。被我看上,是她这一辈子最荣耀的事情。跟她一块,我觉得自己是在过日子。可是跟你一起,我觉得累。”
呵!
呵呵!
呵呵呵!
周萍止不住冷笑,是!自己有前错万错,什么错都能被指责。
但是,什么时候起,女人太能干,也成了原罪!
悠悠岁月(97)
宋岩特别讶异,不大的眼睛露出几分惊愕来。
她爸常在家里见一些属下,她在一边端茶倒水的,也习惯于听这些人说话。他们总是含蓄的、委婉的、七缠八绕的有时候琢磨上两天才能明白他们究竟想表达什么。
但是,像是这位林区|长似的,把‘吃独食’说的这么理所当然又坦然自若的,绝无仅有。
她想起她爸的话:孩子,你还是见识的太少。
以前有些不以为然,这一刻她真发现,她的见识好像真的有点少啊。
看着对方抬手拍自家的肩膀,然后看着对方转身摆手之后的背景,她很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话她没法接啊。
是啊!那个工程会不会有都两说,就更谈不上照顾不照顾了。
可她拒绝了自己吗?
没有!她对自己的态度真是仿若春风拂面,真好像邻家大姐似的。
可她就是没有答应自己,却好像真不是她的过错。
眨着眼反应不过来啊。
林雨桐带着赵梅转过转角,身后才没有视线盯着了。她一下子就自在了。不管什么时候,她都不喜欢有人带着窥视的视线盯着她看。
赵梅上前想说什么,林雨桐制止了,头都没有回,抬脚就走。
宋岩和周鹏出现的太巧合了。
她不想在这个酒店说任何关于公事的事。
等到了外面的车上,林雨桐才问赵梅:“什么事?”
赵梅低声道:“……有件事,我想了几天,觉得还是应该跟您说一声。”
林雨桐‘嗯’了一声,示意她不管啥事,只管说就是。
赵梅朝酒店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道:“宋岩来上班,知道她是宋市长千金的人不少,她也没刻意隐瞒,这个我知道。每天上下班,都有一个小伙子开着车接送,我是没注意的。不过您知道的……机关单位就是这样,有点风吹草动就传的满世界都知道。都说宋岩本身出身就好,如今还钓了个金龟婿。据说那小伙子是谁谁谁家的公子。”
林雨桐点头,知道周鹏出身的,至少也得是她这个层次的。而到了她这个份上,很少关注这些闲言碎语,再说了,没事嚼这个舌根做什么?出身不好怎么了?自己和四爷不也是泥腿子出身。跟自己和四爷一样的,大有人在。拿出身说事儿,就浅薄了。
但大家为什么觉得周鹏是富家公子哥呢。
那肯定是周鹏的确像是富家公子哥儿。开着豪车,西装革履,处处透着良好的教养。
这一点也不像是长期生活的不怎么富裕的环境下能熏陶出来的样子。
当然了,也有一类人,擅长学习,也擅长演戏。
就跟自己和四爷似的,吃西餐吃的特别有范,回家肯定得整碗炸酱面,还得来两瓣蒜。
但话说回来了,社交场合嘛,真跟在家里似的打嗝放屁也不像话。
虽然违和,但也就瞧一眼就过去了。
赵梅说这些,肯定不是跟自己在这里八卦呢。哎呦!那宋市长的千金长那模样还找了个相貌比她好的公子哥。
到了这个年龄上的人,不是小年轻看表象的。
她肯定是也觉得不对劲啊。
长这个好,要是还出身好,人家干啥搭上自己。多少年轻漂亮的姑娘找不到啊?
至于爱情真爱这东西,到了一定年龄,那真就不信了。
她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赵梅的意思了。她是觉得违和,所以比较留心了。
赵梅这才道:“我路过的时候就留心了,没看见这小伙子的长相,车窗开着,他给宋岩系安全带。我听见他说‘说了几次了,副驾驶最危险,你怎么总不听’。您大概不知道,我这人对声音特别敏感,有时候看见这人的脸我不一定记得住这人是谁,但只要一开口说话,一听声音我准能对上号。他的声音一出来,我就楞了一下,这声音我肯定听过。但是,到底在哪里听我,我实在又想不起来。回去之后我还琢磨呢,按说我肯定不认识周鹏才对,怎么就觉得声音熟悉呢?难道跟谁的声音相似?我之前一直在秘书科,平时打交道的也就是同事。这就是再您身边之后,接触的人多了起来。可要是这样认识的人,都不是久远的事,我怎么会想不起来呢。难道只是在偶然的时候听过这个声音,这也有可能。我当时是这么想的。可那天,您办公室的电话响了,我进去接电话,是西城区曲区长打过来的……我说了您再学习期间不回来上班……等挂了电话,我那边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走的急,不小心把桌上的台历撞地上了,我这弯腰一捡……叫我想起了相似的一幕。”她的声音不疾不徐,但却抬手擦了一把汗,“您现在办公的办公室,以前是周区长的办公室……”
林雨桐点头,表示了解。这新任的领导用办公室也是有讲究的。一般前任若是高升了,那这东西差不多就不动了,除了换一些私密的,类似是里面休息的床之类的东西之外,其他的就不动了。但若是前任没升……这个圈子里嘛,不升就是降呗。哪怕是看起来平调的事,其实也暗含着升降在里面。比如说从环卫局局长位子调到财政局局长的位子上,看似是平级调动吧,但这实权与非实权,要害与非要害部门的差别,决定了这是暗升还是暗降。所以要是没升,就是再匆忙也得装修一下才能给继任者用的。但要是直接是犯了事的,那这办公室就不能用了,得给新领导换一间。
林雨桐上任的匆忙,再加上那时候周舟还没出事呢。因此办公室没换,但家具沙发还有里面的床都是换过的。
办公室没换,摆置的位置也没换,只要进过周舟办公室的人,就都会有熟悉的感觉。
林雨桐点头,示意赵梅继续说。
赵梅深吸一口气:“……我记得特别清楚,那得是五年之前的事了吧。元旦晚会嘛,区里内部的晚会,就在一楼的大厅举行。都去了,但每个办公室得留一个值班的。”她自嘲的笑了笑,“每年不管啥原因,反正留下来值班的人都是我。我也习惯了。大家都走了,就我在办公室。”
不光要管秘书科的电话,还得照管着办公室主任、区长、副区长办公室的电话。没急事就记录下来要转达的事,有急事就赶紧下去叫人。
这就是工作嘛。
“然后那天也是那样的场景,办公室电话响了,我跑去接电话,电话里的声音很年轻,说,‘我找周区长’。我听那声音好像还带着哭腔,心里想着该是区长的家里人吧。又听声音不对,就说,你稍等一下。然后我记着下去叫人,结果把电话边的黑色的公文包撞地上了。我弯腰捡东西,把从公文包里蹦出来的钱包又塞进去。当时钱包掉地上是开着的,我怕脏了翻过来看了一眼,钱包里是一张照片,是区长跟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的照片。我没多想就给放回去了……”
林雨桐点头,那几年流行黑色的公文包,夹在腋下才像是领导。
赵梅皱眉,“我下去叫周区长,说是家里的人打电话,好像是出啥事了。周区长就跟我上来了。他进去接电话,是私事我肯定不跟着的。但那时候外间的秘书室的电话响了,我赶紧接了,不是大事三两句我就挂了。里间的门开着一条缝隙,我听见周区|长在电话里说,pengpeng别哭,有爸爸呢。我顺手给带上门就出来了。孩子找爸爸,没什么稀奇的。至于人家孩子叫什么,这个谁说的准。有些孩子好几个小名呢,没多想。等里面打完电话,周区长下去说有急事,跟我说叫我跟汪明说一声……她那时候是秘书兼办公室主任嘛,叫我跟她说他有事,帮着给书|记请两天假。我就问说,家里要是有事,需要帮忙的您只管说。他当是就说,没事!一个亲戚家的孩子打电话,小孩子淘气出了点意外,没事。我当时还想着,明明听见叫爸爸的,怎么就成亲戚家的孩子了?我当是以为是干儿子干爸爸的关系,或者真是领导在外面……这事听过就算了,谁揪着这个不放。”
林雨桐明白了,“你说你听到周鹏的声音熟悉,是跟电话里那个孩子的声音相似吗?”
赵梅点头,“不是相似,肯定是一个人。十八九岁的男孩子跟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声音相差没那么大。我当时不确定那个名字是pengpeng还是fengfeng,但我现在敢肯定是鹏鹏。周区长可只有一个闺女,这闺女多大?跟清宁年纪相仿吧。没有乱七八糟的婚史,也那些情人都审出来了,没有哪个情人给她生过孩子……何况这个孩子比婚生女还大……所以,我不确定这周鹏是不是周舟的亲生儿子,但两者之间一定有很亲密的关系……他是宋岩的未婚夫,是宋市长的乘龙快婿。一订婚,宋岩就来咱们东城区了。如今看着,宋岩也像是在刻意接近您。要说宋岩要对您怎么样,那谁也不信。但是她跟周鹏……一看就知道两人的关系中谁占主动。她要是陷进去了,很可能就被人利用了。周鹏这小伙子只怕是目的不单纯……”
得小心啊。
林雨桐挑眉,手放在方向盘上愣了半天,随即就失笑,“年轻人啊,港片看多了吧。来一场复仇的游戏?幼稚。”她叹了一声,“这么着,这事你别管了,我自有分寸。”
赵梅把事情说了,肩膀就松了。有了提防,那他不管是谁,她都觉得这位区长处理起来一点问题都没有。
把赵梅送到区政府门口,这才驱车去d校,然后给周文打了电话,“帮我查个人……不着急,但是得保密……”
在这边查的话也能查,但这查宋市长的女婿,稍不小心就走漏消息。就算这小伙子是周舟的儿子又怎么了?人家又没犯罪,如今又不兴连坐。真传到人家耳朵里去,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真的没意思了。
所以,她更愿意用以前的老人儿。
挂了电话,心里还有点惆怅。这小伙子,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去不好吗?跑过来干啥?能改变什么吗?
这么想着,随即她猛的点了刹车,这事不对。
谁会干这样的蠢事。
他的目的真的只是为自己找不必要的麻烦吗?一个跟亲生父亲没在一起生活过的孩子?
如果不是,他回来是为了什么?
除非有更巨大的利益。
周舟死了,没说多少有用的东西就跳楼自杀了。j委围着这个案子一直在暗地里查,查逼死周舟的幕后黑手。可同样的,是不是周舟把关于他自己的事情也隐藏了呢。比如,那些赃款真是全部吗?
如果是这样,是不是周鹏这孩子不走才有了解释呢。
后面的车不停的按喇叭,林雨桐重新启动车子,不用听都知道,后面已经开始骂娘了。
等车子进了d笑,停在绿荫下的停车场,她才静静的坐在车里寻思。
周鹏这个人走到人前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反正她知道的这个人,是从宋市|长的女婿开始的。而这段时间,这小伙子可以说是非常高调。
高调的靠近自己,也在高调的靠近别人。
他跑到自己跟前蹦跶,真的是想给自己添麻烦吗?
如果他回来的目的是为了他爸隐匿下的财产,那之前的推测他给自己找麻烦的猜想就不成立。
把钱拿了不就完了,越是不起眼才越好吧。
所以,这么一想,他的行为看起来又有些不合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