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2.重返大清(7)

敛财人生[综]. 林木儿 9928 字 8个月前

当然了,万岁爷宽和不宽和的,苏培盛是不敢说的。但这么大规模的赏下去,主要是怕浪费。怕浪费这事,也是他自己个心里琢磨出来的。他也瞧出来了,万岁爷并不喜欢吃饭的时候摆上一大桌子。平时吃饭两三个菜,跟皇后娘娘两个人的时候,那真是汤汤水水的半点都不剩。可这御膳的数量这是先帝定下的,万岁爷就算是想改,那也得三年以后了。这叫三年不改父道。

要是林雨桐知道苏培盛的想法,一定会赞一声,到底是四爷跟前的人。对于现在的四爷来说,这有些事是看不顺眼,但他稳得住,说到底这都是些小事,为了小事叫那些御史说东道西没完没了的劝谏,就没意思了。再说了,吃食而已,只要进了人肚子,不管是谁,没白瞎了就不算是浪费。

今儿做了煎饼,炒了俩菜卷着吃,瞧着多,剩下的就先都给苏培盛留着。

结果今儿是坐等不见四爷回来,右等不见四爷回来。饭菜热在锅里叫人看着,又打发人去看,结果回来禀报说,“十四爷回来了。”

林雨桐习惯性的开口,“那就请十四爷一起过来用饭。”反正有多余的,今儿没苏培盛的就是了。

等下面的人都走了,林雨桐才反应过来,如今的十四不是过去的十四,这没有在这边留饭的习惯。

可传话的已经取了,她也就不纠结了。一顿饭而已,留了就算是给太后的面子了。

于是不大功夫,四爷带着十四就回来了。

十四整个人风尘仆仆的,可不是当年在京城养尊处优的样子。

林雨桐心里不免唏嘘,很自然的叫人伺候十四先洗把脸,又抱怨四爷,“怎么不说叫十四弟先洗洗。”又问十四,“路上很累吧。”

十四之前对这四嫂的概念比较脸谱化,反正大多数嫂子都是那么一副样子。除了八嫂个别一些,其他人他真没什么特别的印象。但此时这位成了皇后的四嫂,给人的感觉很奇怪。先不说她对万岁爷说话的语气神态,就只在对待自己上,真像是至亲的家人回来了,怎么热情贴心都不为过。

不过话说回来,要说起来,这是自己嫡亲的哥嫂。

饭菜上了桌,十四就瞪大了眼睛,一碟子清炒的土豆丝,一碟子京酱肉丝,一碟子清炒的豆芽,再就是一份切的细细的葱丝。一盘子煎饼,煎饼上黄黄白白绿绿,颜色还有点小热闹,是摊煎饼的时候放了鸡蛋和韭菜末。汤就是排骨木耳汤。

简单到自家家里的奴才吃的都比这个丰盛。

以前老四过的就简朴,自己曾经见过他吃饭将巴掌大的小碟子四样菜吃完,然后用剩下的菜汤子涮干净碗里的米粒之后喝进肚子里。

他以为那种简朴就是做给别人看的,谁知道如今都坐拥天下了,还是如此。

这是简朴吗?

这简直就是自虐。

四爷早就不习惯吃饭用人伺候了,他自己拿了煎饼自己卷菜,先卷了一个给林雨桐,后又卷了一个放在老十四的碟子里,自己才卷了吃。

十四就看见这万岁爷给皇后的那个煎饼里是没放葱丝的,估摸着皇后是嫌弃有异味,因此不吃生葱。能亲手给老婆卷煎饼,他就已经莫名诧异了,竟然是体贴的考虑的很周到,这就更叫人觉得不可思议。回来的路上也听说了,说是年羹尧你知道怎么着了,好似是惹了自己这位好四哥了。如今宫里的年氏成了过去时了,如今皇后算是后宫的第一人。他开始还觉得这是瞎扯,这四十多岁的女人和二十多岁的女人的差别,是男人就都懂。一国之君还能委屈了自己。该不是因为这是孝期,这位怕把持不住闹出点什么来毁了名声,才叫皇后伺候的。这老妻——至少安全。

可如今瞧着,倒不像是那么一码事。看着倒是又几分相濡以沫的意思。

他坏心眼的想,该不是老四真老了?!

这边脑子里的小戏演个不停,手上却也不慢,拿着老四卷的煎饼就吃。

嗯!

还别说,这味道就是不一样。

说句丢皇阿哥身份的话,他是真没吃过这种滋味的饭菜。里面有一股子说不上来的清香。连着吃了十八个煎饼,菜都已经完了。他将剩下的菜汤子往碗里一倒,将煎饼泡在里面扒拉着也吃完了。

这吃相,苏培盛扭脸,他都不好意思看。

十四这顿饭吃的舒心极了,可紧跟着四爷的话就叫他不怎么舒心了起来。

“吃饱了?”四爷捧着水杯子,“吃饱了就去给额娘请安吧。”

直接下了逐客令。

这中间连一句安排的话都没有。

这黑不黑白不白的,自己回了京城就真闲下来了?

十四坐着没动,四爷也不催。足足都有一盏茶时间,十四才站起来,将椅子带的直响,瓮声瓮气的道:“臣弟告退。”

这一出去,四爷就将杯子放在桌子上,他对十四就没看上过。

一直是‘忍忍忍’的。

林雨桐笑他,“都说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的,如今这……也算是难得的缘分。”实在看不顺眼不看就是了。没耐心□□也可能□□不出来那就不□□了。反正咱又不缺人用。

“三十大几的人了。”四爷摇头,其实放着不用也是可惜了。

这些兄弟里,说实在话,真是没有庸才。

不过这都是小事,在四爷心里大事多着呢。比如这去皇庄的事。

第二天上完朝,四爷回来就换衣服,还打发人去叫弘时弘历弘昼,“都叫过来。”

三个儿子一字排开,林雨桐一人塞了一身从宫外买来的成衣,“去偏殿换上。”

这三个也都不是在宫里长大的,以前在府里住的时候,也常穿的跟小老百姓家的孩子一样出去玩过。一见这个哪里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弘时是有些囧了,皇阿玛也是,怎么想起玩这游戏了。

弘历是兴奋,白龙鱼服什么的,他最喜欢了。

弘昼纯属是瞎高兴,只要能玩,怎么玩他都欢喜。

等换了衣服出来,四爷瞧瞧林雨桐,比较满意。上衣下裙裤,脚上一双短靴,瞧着干净利落,首饰一件没有,头上的头发全都编成辫子盘在后脑勺,用碎花帕子给裹住了。一看就是小康人家出来的妇人。

他自己一身黑色的短葛,布是好布,穿着也舒服。劳动人民的打扮,像是到城里走亲戚的乡下汉子。

可等这三个儿子出来,他就皱眉了。

弘时穿着短葛也不像是庄稼人。像是秀才公下地,不是那个架势。

弘历呢,一身土黄的短葛,裤腿卷着,可偏偏手里摇着一把折扇,那扇子的骨架可都是黄玉的。先不说这五月天还没热到上街都卷着裤腿的地步,关键是你这一身拿着把这样的扇子……它搭配吗?

要说像,那只有弘昼,弘昼把鞭子盘在头上,衣服也穿的像模像样,袖子微微卷起,一边高一边低,要不是那皮肤实在是又白又粉,还真有几分庄户人家小子的意思。

林雨桐觉得,四爷要是以后出去玩,肯定只带弘昼这样的。

一家五口,只带着苏培盛和几个侍卫,做了马车出宫。

出了宫门,弘旺就在外面等着。四爷专门叫人提前告诉了弘旺,他说将弘旺带在身边,就真的带在身边。

就像他昨晚说的,“他老八到底哪里不如朕,这个朕说了他不服,别人说了他也不服。朕就是要叫他自己的儿子看着,要叫他自己的儿子告诉他,他到底哪里不如朕。”

这才是打击对手最好的方式。

他如今都不稀罕用人道毁灭这一招对付政敌了,改用精神摧毁了。

所以,四爷您进化的是更仁慈了还是更凶残了?

弘旺上了车,四爷就笑:“你小子回去没少挨罚吧?”

弘旺嘿嘿就笑:“您圣明。”他觉得闯过了心里那一关,跟这位四伯相处起来轻松了许多。

“别生你阿玛的气。”四爷很坦荡,“你们都觉得朕挖了大坑准备埋你阿玛,其实你们真的都想多了。朕有多少大事要忙呢,没那么清闲。”

弘旺的嘴角抽抽,您还不如挖个坑埋我阿玛呢。这至少证明我阿玛在您心里是有分量的。如今这算什么?不值得您费心的人。

这是瞧不起人!这是赤、裸、裸的蔑视。

再怎么着那也是我阿玛,您这么挡着我的面说合适吗?

他有几分不服,小爷倒要看看您这万乘之尊带着老婆孩子便服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重返大清(7)

林雨桐站在门外,听着弘历的声音继续传来,“……此书还有诸多的不妥之处。比如,江南七怪是郭靖的师父。师父是什么?师父是师也是父。他的师父觉得黄蓉是‘妖女’,他却视长辈的话听而不闻。后来让他跟跟穆念慈成婚,这算是父母之命了,他亦是不肯听从。这是什么?这是不孝。成为金刀驸马而悔婚,这又是什么?这是对君不忠,无信无义!如此一个不忠不孝无信无义之人,愣是成了英雄!这书要传播出去,岂不是人人都可学?”

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君为臣纲。

这里面除了那些敏感的问题以后,还有很多跟现有的道德规范相左的地方。

如果儿子可以反抗父亲,那么妻子就可以反抗丈夫,臣子就可以反抗君主。

往深了说,这是会动摇社会根基的事。

以前林雨桐是没深想,看武侠小说而已,看过就看了。可叫弘历这么一说,她才反应过来,这书里除了类似于黄老邪这样的人物,最是看不上那些繁琐的礼教,这其实就是对封建礼教的反抗和嘲讽?

林雨桐摇摇头,被弘历给带歪了。

可就算是如此又怎样?四爷也不是以前的四爷。他的心里从没想到叫天下江山属于一家一姓。强国富民,这才是他想的事。至于以后,四爷现在的态度应该是随他去。社会自有它发展的方向,不能揠苗助长,但他却更加不会去干涉。

叫林雨桐说,只要民富国强了,百姓才不管皇位上做的是谁呢。

她在外间没有先进去,此时就听四爷的声音传来,“……你说的是有一些道理。但是弘历,朕得问你一句,你觉得朕没有驭臣养民的能力吗?”

“儿臣不敢。”弘历噗通一下就跪了下来。

“那你担心什么呢?”四爷捏着手里的书,轻轻的打在大腿上,那节奏停在耳朵里,叫人的心止不住跟着这节奏跳动起来,“担心朕坐不稳江山?担心引起民变?别的大道理朕不跟你说,说起来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朕今儿就说一句话,你听着,也记着。”

“请皇阿玛训示。”弘历趴下额头附在地面上,头上已经沁出汗珠了。今儿这一出实在是出乎他的预料了。

四爷的声音不高,但却句句铿锵有力:“弘历!民心不可欺,民意不可违。又有话说公道自在人心。只要朕不期民心,不违民意,励精图治,内无待哺饥民,外无敢犯强敌。朕何惧之有?”

内无待哺饥民,外无敢犯强敌。

谈何容易?

弘历从御书房出来,浑身都湿透了。今儿皇阿玛的话能不能实现这个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儿猜测圣意竟然是猜错了。

这才是最最可怕的地方。

这说明什么?说明自己跟皇阿玛的思维并不在一条线上。如果自己不能秉承皇阿玛的意志,那么皇阿玛会将这江山社稷交到自己的手里吗?

若是自己,是不会选择这样一位继位之君的。

可随即他又觉得庆幸,庆幸今儿的莽撞,要不然哪里去听皇阿玛的豪言壮语……不!应该是为之奋斗的施政方向。

知道这个,自己才好调整自己的方向。不管什么时候,自己都应该跟皇阿玛保持在一个方向上。

林雨桐在弘历要出来的时候稍微避了一下,她此刻站在窗口看着弘历由心惊、沮丧到若有所悟,直到最后又再一次挺直了腰杆面无异色的离开,“还真是……”有些为君的潜质。四爷选他不是没有道理的。

药已经凉了,苏培盛带人亲自去茶房里热去了。

四爷朝林雨桐伸手,“过来坐。”在外面只怕是站的久了。

林雨桐挨着他坐了,伸手替他按摩额角,“头疼了吧。”

“说不上来。”四爷摆摆手,叫她歇着,“要按照他们这样的说法,那西厢记就不该演了。”

可如今演的还少了。

谁没看过?

但书这东西,禁了也就禁了。很多书都是以西厢为蓝本,增加了不少露骨的内容出来。

那你这宣扬yhuiseqg,在什么时候被禁都不算冤枉。

至于那么依旧流通的,那这怎么说呢?哪里就真的禁得住。

不过是表明一下态度,叫人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这就已经达到目的了。

不过有些事情急不得,这在于一个潜移默化的长期的过程。

四爷跳过这个话题,问起林雨桐别的事,“乌拉那拉家递牌子进宫了?”

是问觉罗氏递牌子的事,林雨桐失笑,“放心,我心里有数。”

“别担心。”四爷低声道:“已经叫人去查过了,这老太太没什么问题。要见就见吧,无妨。”

本就不是一个世界,不需要纠结这个。

这夫妻俩说的都是家常小事,却不知道从昨晚到现在,八爷府里书房的灯直到刚才才被吹灭。

因为八爷自己在书房关了一夜,等天亮了小太监想进去吹灯都不敢。

弘旺阿哥也在书房外面跪了一夜,梗着脖子不认错。

八爷仰着头将头枕在椅背上,伸手从边上接过何卓递过来的热毛巾,捂在眼睛和额头上,“……你别劝爷,弘旺是被惯坏了……”

想起弘时送弘旺回来后说的那些事,他几乎是又气又恨,又惊且恐。

气的弘旺看不透里面的局,不知道这份恩宠背后巨大的陷阱。

恨的老四将手伸到了弘旺的身上,这人心怎么这么狠。自己就这一个独苗苗,这可算是拿住自己的命脉。按说老四不是这么下作的人,他这人爱恨分明的很,针尖对麦芒的他只会对着自己来才对,没想到背地里也这么卑鄙。

惊的是老四的胆大,真敢把弘旺放在火器营里,留在身边不算还敢叫他随身佩戴武器。

恐的是弘旺真敢当着皇上的面拔匕首还敢这么试探,老四再心狠一点,当即就能拿下弘旺,别说是拿下弘旺,就是自己都得被陷进去。意图刺杀皇帝,等同于谋反。真要当即发难,自己能怎么办?就算匕首是皇后给弘旺的又如何,史书上的冤案多了,成王败寇而已。

前半夜是气啊恨啊,心里一个接着一个计划,要将老四怎么怎么着。可后半夜他又不由的庆幸起来,庆幸老四没真的借题发挥借机拿下弘旺顺带的将自己也裹挟进去。这会子就恨不能将弘旺揪进来,跟他说说这里面的凶险,告诉他今儿几乎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回。可等天慢慢亮了,他准备起身叫弘旺进来的时候,看着放在桌子上那把皇后所赏赐的匕首愣住了。这把匕首递到了自己手里,可自己敢弑君吗?不光不敢,从今以后还得防着别人弑君,他怕不小心这锅就得他来背着。这里面可牵扯到弘旺呢,自己这个阿玛想要保住儿子,不管是怎么想,都不能叫儿子陷进去。

这跟自己的立场无关。就算自己跟老四死磕,但舔犊之情乃是本性。不牵连弘旺自然是最理想的状态。自己能拒绝吗?

不能!

只要一想到弘旺昨天差一点就回不来,他就怕极了。人这么汲汲营营的为了什么?就算是自己将老四赶下去了,如果没有了弘旺,这一切还有意义吗?

这一刻,作为父亲,保护孩子几乎是一种本能。

他又缓缓的坐下,事情已经这样了。弘旺没出事就是万幸,剩下的烂摊子,自己慢慢收拾吧。

“你别劝爷……”八爷对陪着自己一夜的何卓摆摆手,“你先去歇着吧,叫人来伺候。”

“爷是要?”何卓见八爷将头上的帕子取下来,赶紧伸手接了,又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进宫!”四爷转身进了净房,“进宫请罪去。”

何卓叹了一口气,叫了人进去伺候,这才从书房出来,看正在廊下跪着的弘旺。

跪一夜这种事,从小到大遇到的多了。有时候阿玛不在京城,福晋动辄训斥,在佛堂里罚跪的次数有多少他都不记得了。别说一夜,就是三天三夜的时候也有。

那时候是几岁的时候?五岁还是六岁?谁知道呢?都不记得了。

那时候阿玛不在,何卓总是在的。他不能拦着福晋,更不能说什么。福晋教育儿子,到哪里都是有理的。他能做的就是想办法疏通佛堂的嬷嬷,嬷嬷每晚能给他留一盏灯,不管怎么挨罚,膝盖下的蒲团总是最舒服的。佛堂里的饭菜不丰盛,但清粥小菜也没饿着自己。

外面一呼百诺的旺大爷?

弘旺嘴角勾起几分嘲讽的笑意,谁能想到在府里过的事什么日子。

这些事情阿玛都知道吗?

知道!比谁都知道的清楚。

何先生说,阿玛这么才是真的为了自己好。越是对自己严厉,福晋才越不会为难自己。可他总想着福晋训斥的时候父亲能站在自己的身前,哪怕只有一次。

“这次真是……”何卓走到弘旺的面前,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