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亲王又举着杯子朝一边的恒亲王妃和甘氏道:“两位弟妹不一起吗?”
这种语气实在是有些轻佻了。
端亲王妃面色一变,轻声道:“王爷,您醉了。”说着,就主动举起酒杯,然后看了齐侧妃一眼,这才扬声对李湘君道:“弟妹,我们敬你。”
李湘君这才收起脸上的羞愤,轻轻的举起酒杯,然后浅浅的抿了一口。
两边的酒杯都没来得及放下,就听见一声‘皇上驾到’。
整个大殿里的人都动了,纷纷站了起来,然后都从案几的后面站出来,跪了下去,口里喊着‘恭迎皇上’,但却没有一个人敢抬头的。
等皇上坐下,听见郭毅的声音喊着‘平身’,这才都起身。
本想说几句吉祥话的,可是一抬头,大殿里一下子就失去了声音。
上面坐着的,真的是皇上吗?整个人都缩水了不说,手还颤抖个不住,嘴角更有些歪。皇上已经病的这么重了吗?怎么谁都没有受到消息呢?
端亲王先是愕然,继而大喜。那一瞬间他原本躬着的腰背一下子都觉得直溜了起来。正想说几句关心的话,表达一下为君父分忧的心。就猛地听到一声哽咽之声。
他愕然的顺着声音看去,却见恒亲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跪在了地上。他不是直直的在地上跪着,而是像浑身软倒,站不起来一般,那么瘫在地上。他的头低着,发出压抑的哽咽之声。
这是什么意思?就你是孝子!
端亲王刚想呵斥对方失仪,就见对方一点都不顾脸面的朝皇上连滚带爬的窜了过去。
“爹爹……爹爹……儿子不孝……”恒亲王抱着皇上的腿,头埋在皇上的腿上,嘴里喃喃的道。
皇上的身子僵着,尽管知道这有几分做戏的成分,但还是止不住泪如雨下。孩子小的时候,他还不是皇上的时候,他们就是这么叫他的。他也曾叫他们骑在自己的脖子上,给他们当过马骑。那时候,只要看见他们的笑脸,自己的心里就跟开满了花似得。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他已经想不起来了。
轻轻的叹了一声,他伸出手,摸了摸这孩子的脑袋。然后看了郭毅一眼,微微点点头。
众人还没从这一系列的变故中回过神来,就见郭毅向后面一招手。后面就立马转出来一个端着托盘的太监。托盘上放着明黄的圣旨。
这是做什么?
端亲王哪里还顾得上恒亲王,只看着那圣旨恨不能盯出一个窟窿来。
恒亲王的脸贴着皇上的腿,脸上还带着泪痕,但眼珠子却不停的转着。本来什么都计划好了,他以为皇上如今的样子,怎么也不会出面见人的。可他偏偏出来了,那么以前的计划还能用吗?再说了,这圣旨上又说了什么呢?
等郭毅将圣旨拿起来,众人哗啦啦的全跪下了。只有端亲王正出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郭毅一个眼神过去,这位才后知后觉的跪下来。
众人以为皇上该叫郭毅宣读旨意了,可耳边却传来皇上有些含混不清的声音:“朕的身体你们也看到的……因而,朕要立太子了。太子乃国之根基,朝廷之根基,天下之根基,能做太子之人,必然得是德行宽厚之人……”
这话还没说完,大殿里就‘嗡’的一声。
立太子?
众人不由的朝端亲王看去。
可皇上却摸着恒亲王的脑袋:“……恒亲王仁爱敦厚,朕欲立为太子……”
大殿里一下子就静了下来,这是什么意思?您老人家打算立恒亲王,干什么非要叫端亲王监国呢?大家该站队的都已经站队了,把恒亲王多少也得罪了一些了,即便没得罪,这疏远是肯定有的。都这样了,您给我们说恒亲王才是太子。开玩笑呢吧?
“父皇!”恒亲王这下是真的惊愕了。外面的人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能动手了,你现在告诉我说您要立我为太子。要早知道这样,我还折腾什么啊!
“父皇”端亲王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自己以为要成为太子了,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这会子,您老告诉我您没打算册立我。这叫我情何以堪?
甘氏的眼里闪过一丝亮光。这才是真正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无弹窗庶子高门(42)
临近大年了,宫里的气氛越发的诡异起来。虽说到处都张灯结彩,但偌大的皇宫,却没听见过丝毫的笑声。
“兰贵人殁了。”郭毅站在皇上的面前,低声回禀了一句。
“殁了?”皇上嘴里的声音声含糊了起来,“怎么死的?”这什么都还没查问清楚,她怎么就死了。
郭毅摇摇头:“看着像是自缢而亡。”
像是?
郭毅说话,从来没有模棱两可的时候。此时却说出了这样的话,可见这兰贵人的死,确实是有蹊跷的。
到底是端亲王杀人灭口了?还是恒亲王嫁祸成功之后在扫尾?说不清楚了。
皇上明白郭毅这话的潜台词,因此才越发的觉得疲惫。这半年,他的脸一下子变的干瘪了,皱纹交错的脸上,眼睛已经浑浊了,嘴角微微有些歪,时不时的还挂着些透明的液体。他也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朝臣了。
“你觉得是谁?”皇上看向郭毅,“你告诉朕,这藏着的最深的人是谁?”
不管是谁,都是一样的儿子。知道不知道的,有什么关系?
郭毅看向皇上,拿出帕子将皇上嘴角流下来的口水给擦去:“陛下,您……安心养着,随他们闹去吧。”
这话糊涂,由着他们闹,自己只怕不得善终。
但这话也不糊涂,只怕他也是觉得自己这个帝王到如今已经有些无能为力了。
皇上呵呵笑了一声,多少有些悲凉。但随即,他就摆摆手:“你叫朕认命,大伴啊……要朕真是个认命的性子,当年这个位子就轮不到朕来坐了。从被先皇厌恶的瑕王,道九五之尊。朕走的有多辛苦,你也是看在眼里的。从坐上这个位子开始,朕就知道,这世上的事,对于朕来说,就真的只能进不能退了。”说着,就扶着郭毅的手坐起来,“老虎就是老虎,就是看起来像是病猫,逼急了也是要吃人的。你去……准备拟旨吧。”
郭毅一愣:“陛下,您这是要……”
“不可说,不可说。”皇上的眼里涌出一股子冷意,配上那已经扭曲的面容,叫人瞧着,无端的多了几分诡异。
郭毅默默的退下去,皇上才拿出袖子里由暗卫递上来的折子,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丑儿啊……”你怎么就先一步走了!叫朕白发人送黑发人,你不孝啊!
明儿就是除夕了,林雨桐攃萝卜,切白菜,今年过年,日子有点不巧,就只能吃素馅的饺子了。毕竟不管怎么说,这金甲八跟自家都算是有了交集,别的就罢了,为他吃素四十九天,也是应该的。
“要不包点鸡蛋的?”林雨桐见四爷看着萝卜就一副牙疼的样子,就试探的问了一句。这人吃萝卜吃伤了。
四爷赶紧道:“那就鸡蛋的吧。”
林雨桐看着一大盆的萝卜馅,“这个也包了吧。回头送人。”这山里这么多人,估计就算是吃饺子,一人也分不了几个。
她把手里的东西忙完了,就将干豇豆拿出来,泡了起来。这个干豆角跟鸡蛋拌在一起,应该也行吧。这单纯的鸡蛋做馅,她还真没尝试过。
手里忙活着,嘴里却一点也没闲着,“给皇上的折子递上去了?”
四爷应了一声,“到了这会子,只怕他也知道他这个丑儿子的重要了。要是这个儿子活着,他的底气就足。如今没有了这么一个绝对信得过的人,他心里就犯虚了。”
这倒也是。即便四爷是金甲八承认的人,皇上也未必信得过。尤其是金甲八是被算计而死。皇上如今对暗卫也肯定是心存怀疑的。而如今偏偏时间紧迫,没有给他任何一点查问和试探的时间。所以,他对四爷,戒备大于信任。
林雨桐突然心里一跳,要照这么说,这往后的发展,可能跟林雨枝所经历的一切都完全不同了。
要是没有自己跟四爷来这里,金甲八的遭遇会被别人知道吗?估计不会吧。那么,在外面的一直就应该是假的金甲八,操纵这一切的人都是罗锅,或者说是金成安。而皇上到死只怕都不知道他的丑儿子已经被人算计了。
基于对暗卫的信任,皇上做的安排跟眼下,他对暗卫不信任所做的安排,肯定是不同的。
她这么想着,就跟四爷说着自己的想法:“你说,如今这位皇帝会怎么做?”
四爷轻笑一声:“这位的秉性如何,咱们也不知道。不过,到了如今这份上,一个帝王想要自保,想要维持至高无上的权力……也不是难事。只是接下来的局面可就真不好说了。”说着,就摆摆手,“这些不该咱们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