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福心惊胆颤的原因,却是觉得看见这个二姑娘,就像是看见了当年的先夫人甘氏。估计伯爷看见这样的二姑娘,也实在没办法拒绝从她嘴里说出的话。
而林雨桐脚下跟生了风一样,回到了院子。一进院子,就进了内室,吩咐几个丫头:“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靠近。”
三喜和满月早就见识了这位姑娘的手段,后背都被汗湿了。赶紧点头应是,两人跟门神一样在门口守着。
林雨桐这才将匣子拿出来,小心的打开。展开信纸,四爷的字迹一跃入眼帘,她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不是自己矫情,这世上谁离了谁都能活,可这活的好不好,各种滋味只有自己能体会了。
就跟自己一样,没有四爷,在这威远伯府想过的好,也不是难事。但这心里空落落的,没着没落,只有这一刻,才觉得整个心终于被填满了。
她伸手将眼泪擦了,这才细看信上的内容。这一看不要紧,紧跟着脸就黑了。
谨国公府四少爷,不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病秧子庶子四少爷吗?不是齐朵儿的未婚夫吗?
妈蛋的!要不要这么狗血!刚才还威胁林芳华呢,谁知道兜兜转转的,闹不好要落在自己的脑袋上。
果然,寿终正寝才是正确的死法,像是自己跟四爷这种上辈子自寻死路的,这辈子就得受点报应。
她再三确认了信的内容,虽然心里被狗血填满了,但此刻还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得想办法给四爷捎话出去。也不知道他在国公府过的好不好,缺不缺银子使。刚想着要不要收拾一匣子东西给他带过去,就瞬间惊醒。不行!这肯定不行!自己这边到处都是丫头,东西都是有数的。他那边也一样,突然冒出来的东西总是让人怀疑的。想到那人满身的心眼子,估计总能将日子过好。她干脆提笔写了一封信。然后将信放回匣子里。又拿了三颗颗药丸出来。两个是解毒丸,一个是固本培元的丸药。其中一颗解毒丸是他承诺给珊瑚的弟弟的。其他的两颗,让他根据他自己的身体情况服药。
这才将匣子重新锁好,交给满月,“你去找那给你传话的小子,将这东西再还回去。”
“没什么话要交代的?”满月又问了一声。
林雨桐摇了摇头:“没有了。去吧。”
满月顺便从屋里的匣子里抓了一把钱出去,“叫那小子跑腿买点零嘴。”
林雨桐赞赏的点点头,平白无故的来往惹人怀疑,打发小子跑腿就是个好借口,“别心疼银钱。”
满月应了一声就出去了。林雨桐的心这才落到了实处。
她心里的劲一松,就躺在榻上模模糊糊的睡着了。
正睡的香甜,门外就想起喧哗之声。林雨桐一下子给惊醒了,“什么事?”还能不能消停了。
“姑娘,大姑娘来了。”门外是三喜的声音。
不用问都知道这位大姐又是想不经通传就往屋里来被丫头拦了。她烦躁的皱眉,“请进来吧。”
紧跟着门帘子一动,林雨枝满脸诡异的进来了。
“大姐来了。”林雨桐起身,将身边的位置让出来,“失礼了。我昨晚睡的不踏实,今儿就补了一觉,叫丫头们在外面守着……”
不等林雨桐说完,林雨枝就冷笑一声,往林雨桐身边一坐,“二妹,你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上辈子,这个时间点正是发现这个二妹哑了的时候,没想到自己的干预,倒叫自己看到了这个二妹的另一幅面孔。要真是她上辈子不哑,那是不是自己的命运就不用跟她连在一起了。可要是不跟她连在一起,自己又怎么进谨国公府。自己要是进不了谨国公府,不能跟金守仁……生不下金家的儿子,自己的满腔抱负又该怎么办?她想帮助她,但这一定在不干扰自己的大事的前提下。而如今呢,这一点点改变,叫事情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当事情再不按照上辈子的轨迹走,自己重来一次还有什么意义?
林雨桐看着林雨枝不免失笑:“怎么就说是刮目相看了?大姐难道对妹妹知之甚深?”你都不了解这个人,刮目相看就无从谈起。这不是你觉得别人变了就真的变了,或许是人家本来就是这个样子,你没发现而已。
“当然!”林雨枝几乎是脱口而出。
林雨桐就笑,事实上姐妹俩除了请安能碰见,交情也仅限于彼此点头打招呼。相互了解?那绝对不是这辈子的事。
林雨枝看见林雨桐的笑脸,就马上闭嘴。这辈子她对她确实不了解,上辈子……上辈子她就真的了解过这个嫡妹吗?她也有些不确定了。可她要是这么能干,又怎么会被人冤枉跟四少爷通|奸呢?她不由的想起她上辈子死的时候的神情,没有悲伤,没有愤懑,嘴角含着笑,眼里只有了然和明悟。她到底明白了什么?悟出了什么?她捂住胸口,为什么在这一瞬间,她对上辈子的认知变得不确定了起来呢。
想到上辈子的种种,又想起这辈子许多的不确定,她的面色越来越白,出去的脚步都有些不稳。
春梅本来跟三喜几个人在院子里说话,看自家姑娘白着脸出来,屋里却没动静。心道这二姑娘发起狠来真是谁也不认。这家里大大小小上上下下,就没有她愿意卖面子。这不自己姑娘又给撅回来了吧。
三喜等人看着搀扶着出去的主仆二人,顿时莫名其妙。其实只要不惹自家姑娘,她是个特别好相处的人。
看到林雨枝的样子,林雨桐心里也一样烦躁。不用问。上辈子自己的命运跟这个人有莫大的联系,跟齐朵儿也有许多的交集。这叫她的感觉十分不好。
再加上这辈子,自己跟齐朵儿的交集已经有了。她跟现在的四爷订了亲,先不说这退亲的可能性有多大,只说想办法退亲之后呢?
自己的身份不论从哪里算,都比齐朵儿高吧。跟齐朵儿退婚后,自己跟四爷这婚事又怎么能结成?这真是一个让人挠头的事。
她现在还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这可怎么整?
脑子里闪过的两个办法。一个是私奔,这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玩这一招的。估计自己愿意,四爷也不愿意。这人骨子刻着的某些东西是改不了的。比如聘者为妻奔为妾。另一个办法就是成亲的时候,自己直接李代桃僵,生米煮成熟饭就无从反悔了。但这也一样后患无穷。
相比起林雨桐的烦躁,四爷这会子的心情还是很美妙的。只要确认了人,剩下的问题总有办法解决的。
贵武诡异的看着四爷,只觉得自家少爷真是了不得。勾引人家嫡小|姐,还真给勾引着了。随便送了人家一点东西,人家不光是收下了,还送了回礼过来。他要有这本事,早就娶到媳妇了。
四爷打发了一副欲言又止的贵武,就将固元丹用水化开,服用了。这身体这一调理,马上就能好起来。还是得想办法见桐桐一面才成。
至于这恼人的婚事,是得好好的筹谋一二了。
门被推开,贵喜进来了,“少爷,世子爷打发人来传话,说是明儿一早启程去水云观,问您身体如何?要不是要跟着去走一走,散一散。”
水云观?
正好!他正想出去走走。圈在府里巴掌大的院子里,还是男人嘛?
“你去传话,就说我觉得身子好多了,正想出去走走。”四爷说着,就吩咐贵喜,“我要歇着了,将门带上吧。”
今儿练功将药力吸收了,明儿就是骑马出门也不打紧了。
晚饭的时候,桌子上摆着十六道菜。香梨笑道:“咱们院子今儿是头一份,我去的时候,饭菜都收拾好了。想推辞都不能。”
林雨桐了然,都是欺软怕硬的。她端起三喜盛出来的汤,就道:“该打赏的打赏。别在这地方省着。”光是畏惧还不行,还得叫他们怕的没有怨言。
香梨忙笑道:“给了,抓了两把钱呢。”
林雨桐就点头,这几个丫头,都是从下面升上来的,对人情世故向来是周到的。“我也不过是白祝嘱咐一句。都坐下,一起用吧。再挑两道素菜送到佛堂。”省的这些人嘴巴一歪,说些怪话来。
桂芳端起豆腐狮子头和烩三珍就去了,走路不光带风,就是说话的声音都比往常大了。
主子得脸了,下人才有底气,胆气才壮。
林雨桐笑笑,也就由着她去了。
正吃饭呢,陈嬷嬷来了。
“吃饭了吗?”林雨桐指了指桌子,“给嬷嬷加一双筷子。”
陈嬷嬷连连摆手:“不敢打扰姑娘用饭。老奴过来,还真是有事。”
林雨桐点点头:“我没那么些讲究,说吧。”
陈嬷嬷压低声音道:“刚才姑奶奶打发人来说,想叫府里派一辆车,她明儿要去慈安寺上香。”
上香而已,去就去呗。
林雨桐不解的看向陈嬷嬷,“怎么?有什么不妥当?”
陈嬷嬷低声道:“老奴听说,姑奶奶不知道从哪知道谨国公府的四少爷明儿一早也跟着去水云观……”
这话一出口,林雨桐的心就砰砰直跳。四爷要去水云观,她还真不知道。只是这跟林芳华去慈安寺有什么关系?
陈嬷嬷见林雨桐真不知道,就解释道:“这去水云观,中午一般都在慈安寺打尖,稍作休息。姑奶奶这是想带着表小姐去相看四少爷的……”说着,见林雨桐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就道:“咱们跟国公府事先没打好招呼,就这么冒冒失失的,只怕有些失礼……”
林雨桐自己其实都想去,正不知道该怎么说这话,外面就禀报,“大姑娘打发人来了。”
进来的是夏荷,她倒是不常见。
林雨桐先打住陈嬷嬷的话头,问夏荷道:“你们姑娘打发你过来可是有事?”
夏荷笑道:“姑娘说,听说姑奶奶明儿去慈安寺,她也想跟着上柱香。说是近日总是噩梦连连,还是上柱香心里踏实。”
林雨枝这么急巴巴的要去,这里面一定有事。林雨桐觉得这慈安寺就更得去了……
{}无弹窗庶子高门(4)
谨国公府。
贵武急匆匆的进了院子,就见贵喜在门口守着。他疾步过去,抬下巴朝书房里点了点:“怎么了这是?又叫你守门?什么事整天在书房神神秘秘的?”
贵喜摇摇头:“咱们这位少爷,如今真是越发的看不懂了。”也不去给国公爷和夫人请安,说养病就是不出院子。可这不出院子,却一点也没闲着。将贵武提溜的团团转就罢了,如今这书房都不准人随便进出了。
贵武擦了一把头上的汗,“那你通报一声,我要进去回话。”
“进来吧。”声音从书房里传出来。
两人吓的相互对视一眼,才赶紧都低了头。
贵武推门走了进去,就见少爷闲适的坐在书案后面。他赶紧将书房的门关好,转身回禀道:“小的今儿又去打听了。那被打发出来的两丫头,都是林家的家生子,一家子都住在伯府的后巷里。这两天,来来去去的请了好几个大夫。几个大夫的都说,那个叫粉蝶的是吃多了不消化,少进点蔬果,空上两天就没事了。而那个紫竹的,说是有些上火,将瓜子干果停一停也就好了。可这俩丫头跟商量好了似得,就是说浑身没劲,下不了床。这才几天的时候,那两姑娘的嫂子都骂出话了,说什么张精作怪的,装病把差事丢了,是狗肉上不得台面什么的……哎呦,那个难听……”
他说着,猛一抬头,就见自家少爷脸上难得的带了笑意。他这一惊,话头就止住了。
四爷一笑,这俩丫头不是装病,是真的起不了身。这是又下了什么古怪的药了,不影响人吃饭,甚至都不会太影响身体健康。大概持续上一两年,自然就好了。只是这好吃懒做的名声也就留下了。再加上,这只吃却动不了身体,有个一两年,人也就胖的见不了人了。这才是杀人不见血呢。
这手段,除了桐桐也没别人了。
找到人了,他心里就先松了一口气。
如今头疼的是得赶紧叫她知道自己在哪。
这么想着,就赶紧收敛心神,抬头问贵武:“林家门房上的小子,你叫人搭上关系了吗?”
贵武猛的想起什么似得道:“我听着像是她姐姐被灌了哑药了,如今在家里养着呢。”
哑药?
这玩意,也是毒|药的一种,对桐桐来说解起来并不麻烦。
四爷起身又拿了银子递给贵武:“去给那小子,告诉他,要是他愿意想办法替咱们传话,咱们就有办法治好她姐姐。”
贵武小心的接过银子,他这次是真的怕了,“少爷,不能勾引人家正经的嫡小姐的……”
四爷一愣,勾引?这词真是新鲜。“行了!这些你不需要知道。照着我说的做就是了。”
林雨桐坐在议事厅,等着迟迟没到的管事。身后三喜倒了一杯茶刚递到手里,就见满月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姑娘……”满月胖胖的脸上还带着汗珠子,压低了声音道:“门房上珊瑚的弟弟,递话进来说,故人依旧在。”
故人依旧在?
林雨桐‘蹭’一下就站了起来,连呼吸都乱了,“人呢?”
满月拿出一个小小的匣子:“他说,将这个转交给您就什么都明白了。”这匣子他看了,根本就打不开。
林雨桐拿到手里一看,就知道这是密码匣子,这玩意就算落到别人的手里,也就是干看着的份。强行打开,里面的纸张应该是抹了磷粉的,绝对会自燃的。
她急着想要打开,袖子却被三喜拽了拽,这才看见管事们陆陆续续的到了。
林雨桐本来还有功夫跟他们掰扯,现在她哪里有功夫。
她抬起眼看了下面一眼,就叫了三喜低声吩咐了两句。三喜诧异的看了一眼林雨桐,然后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而林雨桐却只坐在上首端着茶杯喝茶,心里老是记挂着四爷送进来的匣子。
上面站着的,从陈嬷嬷到管家林福,不管是内管事还是外管事,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姑娘是怎么个意思。虽然大家来迟了,可这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了。就这么站着,一句话也不问,甚至眼皮都不抬,这就有点太过分了。
陈嬷嬷不由的咳嗽了一声:“二姑娘,人都来齐了。”
林雨桐抬眼看了陈嬷嬷一眼:“齐了?齐了就开始吧。我年轻,又没当过家。有些个规矩还真是不知道。”说着,就扭头看向林福,“大管家,府里的规矩,你都记着的吧?”
林福心里咯噔一下,这是想拿自己立威吧。他嘴角抽了抽,就低声道:“回二姑娘的话,老奴记着呢?”
“记着就好,记着就好。”林雨桐的声音还这么清清淡淡的,“今儿没有一个按时到的,你说说,这在咱们家该怎么处罚?”
“这……”林福嘴角动了动,却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嗯?”林雨桐眼里的冷光乍泄,“不记得?”
林福心里一惊,头上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心里念了一遍佛,像!太像了!他再不敢抬头,低声道:“罚一个月的月银。”
“那就按大管家说的办吧。”林雨桐皱眉,将这二三十个人扫了一遍,“罚一个月的月银。”
林福心里一苦,这哪里是自己的说的,这不是自己被逼着说的规矩吗?
陈嬷嬷赶紧把头低了,她现在倒是不担心赵姨娘闹妖了,她更担心这个二姑娘了。
这边有不敢冒头的,就有那敢冒头的。
人群中出来一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二姑娘,老奴不服,咱们手里也都有一大摊子事要忙,哪里能随叫随到……”
这话一出,人群顿时就起了响应之声。
林雨桐心说,这是组团闹事呢。什么叫随叫随到,昨天早上就叫几个丫头挨个通知到了。这还真是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不小嘛。
满月低声道:“这人管着内院的厨房姚婆子,她闺女是赵姨娘身边的翠柳。”
原来是赵姨娘的人。
林雨桐了然的点点头,抬手压了压:“看来不服的不少。不服没关系,总会让你们服的。”她伸出手,往右边指了指,“不服往这边站。利索点,叫我看看,都有谁不服?”
人群就顿时就静了下来。
姚婆子左右看看,哼了一声,一个毛丫头就将你们吓成这样了?能成什么事?
她倒是光棍,直接就站了出来,看着林雨桐的眼神带着几分有恃无恐。
林雨桐看着下面:“还有谁不服?站出来。别敢说不敢认,叫人瞧不上。你们看看人家,到底是有人撑腰,底气就是足!”
陈嬷嬷暗笑,这话一出,不是摆明了这是知道姚婆子是赵姨娘的人吗?
大家都不是傻子,马上听出几分意思,这现在不是姚婆子要找事,是这位小姑奶奶要找事。
“服!”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大家都服!”
紧跟着,众人忙应和,一个个喊着服。
林雨桐轻笑一声,人就是这样,躲在背后放暗枪的时候,什么不负责任的话都敢说,一旦放在明面上,露出正脸来,一个个都成了鹌鹑。她转头看向姚婆子:“你听见了,大家都服,就你不服。我再问你一遍,你是服还是不服?”
姚婆子面色涨的通红,就是不言语。
这是杠上了。
林雨桐拨弄着指甲,“看来还是不服。这好办,我想办法叫你服了就是了。”说着,就对已经回来的三喜道:“将人请进来吧。”
三喜就朝后面招招手,就见外面走进来十几个壮实的妇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跟棍子。。
众人愕然,正不知道这些人是干什么的,就见林雨桐指了指姚婆子:“拉下去,打!”
这些婆子是每人一两银子雇来的。林雨桐也知道,这家里的人是差使不动。差使不动没关系啊,有银子就能雇人,再有银子直接就买了听使唤的来。至于说家丑不可外扬的事,谁在乎?
话音一落下,这些雇来的婆子一窝蜂就上去,压着姚婆子,棍子就往身上招呼。
“啊……哎呦……”姚婆子的惨叫声传的半个府里的人都能听到。
林福低声问陈嬷嬷,“这是哪来的人?”
陈嬷嬷摇摇头:“不知道,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