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庄地理位置偏僻，平日里少有人外出，与其他村子村民也不往来，走得最频繁的要数北边的杨柳村，里面有个赤脚医生，医术算不上高，可这方圆百里也就只有他一人。

白守财推着平车在道上走着，路有些坑坑洼洼，他既要注意车的平衡又要仔细观察着地面的石头，免得磕着碰着推车上的一老一小——两位活祖宗。

“奶，我肚子疼，”白爱海肥嘟嘟的手捂着肚子，额头正在往外头渗汗珠，深秋的日子里，出了冷汗再吹着风，身子骨一个劲得颤抖着，说话时牙齿都在相互摩擦着：“啊，好痛，呜——”

见宝贝孙子都哭了，孙奶奶可心疼了，一边抚摸着白爱海的后背，一边嘴里念着“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当然，还不忘回头对着白守财嚷嚷道：“你快点，这么大的个头，咋一点力气都没！”

白守财也没回嘴，脚上的步伐加快了些，望着孙奶奶，心里止不住的埋怨，本来村长好心借了辆自行车给他，既快又省力，可娘倒好，非要跟着一起去，村长说马车今天出去拉货了，只有辆平车，需要人力来推，孙奶奶想都没想，满心欢喜地跑去村委会借。

赶到学校后，他将儿子抱上平车，没曾想，娘二话不说也爬了上去，本来早上就没吃饱，上午又干了那么多活，现下哪来的力气，屁股下面的两条腿越来越沉重，耳边还不时刮过媳妇李海燕的嘟囔声，心头着实烦透了。

李海燕走来的一路上，除了避开脚下的石子，就只顾着心里思考着红薯的事，想了一路，心里还是不舒服，忍不住开口问道：“娘，你真拿我屋子红薯给死丫头了？你是不是故意这样说的？你不是也不喜欢她吗？”

“你瞎说啥，”白守财白了李海燕一眼，眼睛没看前面路，平车的车轱辘不下心撞到了一块石头上，车子左右摇晃轻微颠簸了两下，他马上用蛮力将车稳住，怕娘埋怨，故意转移视线训斥李海燕道：“你整天脑子里都在想啥，就算是娘拿红薯给老三闺女了，又咋的，你这婆娘咋回事，叨叨叨的烦不烦，儿子你不管，整天跟丫头斗，你是不是脑子糊涂啊！”

听丈夫骂自己，李海燕不愿意走了，站在大道上，两只眼睛直盯着孙奶奶，不依不饶道：“娘，你必须给我个说法，不然谁也别想走。”

白爱海平日里被骄纵惯了，性子比较暴躁，谁也不放在眼里，可就怕李海燕，生活中只要闯祸了就是一顿板子，想想都有些后怕，眼下，捂着肚子也不敢说话，只好偷偷用手扯了扯孙奶奶的衣袖，小声说：“奶，我肚子真的好痛。”

刚才在田野上，孙奶奶已经被气得不行，这拎不清的儿媳妇现在还在找茬，她心里更是火冒三丈，拿着拐杖就作势要下来，眼疾手快的白守财一把拦住娘，她坐下后喘着气，对着李海燕来劲道：“我说你是真蠢，这白家面子都要被你丢尽了，往日里你在家里闹，对她打骂的，我没说你，你还得寸进尺了，在外头也不晓得收敛！”

见李海燕没说话，孙奶奶阴测测地看着她，接着说：“再说了，要是老三闺女被打上耻辱钉，往后怎么找婆家，今儿早上老罗家托人来找我时，你也在，他们说的啥你没听见！”

李海燕脸上笑了笑，这老罗家有个傻儿子，名为罗青城，要是白清悠嫁给了傻子，也算是一件痛快事，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后，她立刻服软道：“娘，往后我会注意的。”

白守财催促媳妇：“快走，日头不早了。”

赶到赤脚医生家时，医生刚好拿着一把大锁在锁门，听见有人喊他，转过身看了看，一辆平车上坐着老幼两人，推车的汉子累得直不起腰来，身旁还跟着一位满脸春风的妇女，这一病病两人可是糟心啊，卸下铁锁，招呼他们进屋，“先把人抬进来，我瞅瞅啥问题。”

白守财背着白爱海跟在医生后面，踏进了里屋，里屋有张木床，按照医生的指示将儿子放在上面，转头去门外搀扶孙奶奶，等一家四口都进了屋，他才喘了口气，靠着墙角蹲了下来，眼下已经没了他的事，要好生修养体力，等会回去还有一段长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