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梅,你先起来……”陆太太端坐在位子上,放缓了声音道。陆明夷歪着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二姨太的闺名。
“太太,您今天不答应我,我宁可跪死在这里。”大约是受了女儿的刺激,二姨太的态度异常坚决。
餐厅是公共区域,陆太太就算有心让她吃点教训,也要防着下人笑话:“我倒想做个好人,成全了你们母女。只是这门亲事是老爷亲自定下的,你如今说解就解,把老爷置于何地?”
一抬出陆老爷,二姨太顿时蔫了。她要有本事让老爷做主,也不至于这样低三下四地跪人。
这么一想只觉悲从中来,不禁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捶着胸口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当年二小姐的婚事就是老太太一手安排,我不敢说一个不字。结果害得宜人成了望门寡,到现在二十多岁了都没个着落哟……”
她倒还挺有理,陆明夷忍不住撇了撇嘴。这桩旧案她也听说过,不过版本可不大一样。当年母亲生了大哥后,好几年都没动静。陆老夫人一心想再要个孙子,就硬把贴身伺候的婢女开了脸塞给父亲。可谁知十月怀胎,落地的却是个女儿。
二姨太唯恐失去家中的地位,就提出了娃娃亲的主意,要把女儿许配给陆老夫人娘家侄孙。父亲原本是极力反对的,一是孩子太小看不出秉性,二是那王少爷生下来就体弱,一直就没断过药。奈何陆老夫人偏心娘家,一意要促成这事,父亲实在拗不过她也只好应承了下来。
结果呢,那王少爷好容易成了人,却是又赌又嫖,五毒俱全。这还不算,要成亲了还去喝花酒,跟人抢粉头被打死了,做了足足一个礼拜的社会新闻。
二姨太的哭诉仍在继续:“宜人的事已然如此,怪只怪她命不好。我琢磨着佳人总该有个好归宿吧!可谁知道老爷又给她定了这么一门亲,穷得家里连三担铜都没有。想到她以后的日子,简直就是拿刀子剜我的心啊!”
“别哭了,腊梅。”陆太太忍不住叹了口气:“都是做娘的,我也不是不明白你的想法。从小娇养着的女儿,谁乐意让她嫁个寒士,去过穷困潦倒的日子呢?可老爷的决定,就算是我也不敢违逆的。”
二姨太听着陆太太的口风有些松动,赶紧再接再厉:“太太,这庄明栋真不能嫁呀!我都打听过了,他原本好端端地在大学做着教授,非要多管闲事去举报上峰受贿。不仅丢了工作,如今在圈子中也站不住脚,只能在小学做个教员。他一没房二没地,偏又不会做人。佳人要真与他成了亲,可怎么过活呀!”
陆明夷不由暗叫一声不好,母亲是个心软的,二姨太这样放下面子苦苦相求,说不得要多管一回闲事。
果然,只听陆太太道:“也罢,世上无不是的父母,可怜你一片拳拳爱女的心思。等老爷回来,我就再劝他一劝。可成不成的,我就不知道了,你且回去等消息吧!”
“多谢太太……”二姨太激动地脸都顾不得擦,急急行了个大礼:“此事若成了,腊梅愿意做牛做马,报答太太的大恩!”
好容易把人给打发了,陆太太长舒一口气之余又板起了脸来,拿手叩了两下桌子:“可听够了?还不给我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