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连着几日,她都是早出晚归的,又零零碎碎买了几样家伙什,什么斧头、砍刀、切菜刀,加上之前的那把劈柴刀,已经很有些样子了,还总算买了个心心念念的小铁锅。碗却没买,因她在河底寻到一整筐碗碟,还都是上好的白瓷,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什么人给弄丢的。
方伯丰这日子只过得稀奇,没想到一贫如洗的自己娶了个一文不名的媳妇,却忽然过上了天天米面荤腥的日子,真是怎么算也算不过来。
他们自是不知道隔壁大宅里日日在晚间能闻着他们小院里飘出去的各种香气,又见他两个都早出晚归的,正各种猜测。尤其她从前还自来熟地去茶摊上帮了几天,又为着要学捕鱼捉虾和上山狩猎的本事同几个渔婆猎人媳妇走得近,还有个杀猪刘家的刘玉兰同她相熟。
她却不知道,方家在后山峪树大根深,方赟如今又是方家族长,正是后山峪说一不二的人物。偏偏那几个,因手头自有生意,跟方家的几百亩良田扯不上关系,却是不用卖方老爷子面子的。她偏同这些人走得近,实在让二房三个妯娌不得不犯猜疑。
更别说那杨氏来她们屋里“探察敌情”时还挨了那自天而降的一门闩,额角肿了老大一个包,心里恨得要吐血,却是没法声张的苦。
这日男人们正算秋账,杨氏同马氏两个在一旁端茶递水。好容易算完了,方有财便问:“晚饭吃少了,又有点饿,还有什么吃的没?”
杨氏正要说话,方有贵忽然吸了吸鼻子道:“哟,什么味儿这么香,你们早就给预备夜点了?”
马氏忍不住道:“咱们都掩着火呢,能出来什么味儿?!那是隔壁在吃小灶呢!刚来的时候天天跑来蹭饭吃,如今自己有本事了,就一脚踢开我们吃独食去了。还说什么读书明理呢,我看读书增奸恶倒是有的。”
男人们相互看了一眼,都不言语,杨氏道:“各家各家的盼头,昨儿我倒想过去叫他们过来吃饭,哪知道人两口子关起门商量事儿呢,我倒不好进去了。赶紧往回走,只听着一耳朵‘等着县考结果出来便好了’。也不知是什么好。”
方有贵鼻子里出气道:“那还不好?说不定人家就成了老爷了,往后我们见人家都得行礼跪拜呢!到时候……只怕连咱们站的地儿都没了。”
牛氏刚端了盏热茶进来,奉给正座上一言不发的方赟,才退回来说方有贵:“你瞎说什么呢?翁爹还在呢,哪有小辈说话的份儿,他读了那许多年的书,总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方有贵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自来官比民高,他小时候就说过,到时候要给他娘报仇,要让咱们都好看呢!这话我记一辈子。后来忽然就读成书呆子,什么都不管了?我才不信,不叫的狗才咬人呢!”
杨氏便道:“说来也有些让人犯嘀咕。那弟妹就偏跟杀猪刘、茶摊上的还有鱼贩子走得近。不是我说,这些人都是眼睛里就认得个钱的,便是亲兄弟去买点东西也得明算账的主儿。同这样的人走得近,还能有好儿?要说来,咱们家如今也是家大业大,日子也好过,这一家人和和乐乐地不好?可有些人就偏喜欢弄些你的我的,倒伤了和气,唉,真是没法子!”
一时妯娌三个都下去做了汤面上来,男人们吃过,各自回房不提。
晚上杨氏就问方有财:“你说翁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那边都这样了,也没见他老人家说句话儿。”
方有财道:“咱们家几兄弟,我就算最知道爹的了。他心里,最想的就是把家产名正言顺地归到自己名下。从前是有那房的厉害老太太在,别看身子骨不好,那话可硬的很。且这事儿若真要做,就得一次做成,要不然可不止丢脸,真是丢脸又丢份的事儿了!你们急,他老人家心里更急呢,只是到底如何,咱们也不懂,还得他自个儿拿主意。”
杨氏暗中撇撇嘴:“我倒是也不在意,若是分了家也不过这么过日子,那费不费那劲都两可。我只盼着能让娃儿们读书就好了。”
方有财道:“你真这么想的话,年底咱们往书塾里交些钱,过完年让雄子同阿当去不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