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八点三十分。
单思宇隔着两个位置,与随熙坐在一桌,各自用早餐。
这几天她貌似胃口不佳,早上只喝一碗粥便离开,今天早上依然如此。
依然,只在他来时打个招呼,“雪城老师,早安。”
同样,只在离去时说一句,“我吃完了,雪城老师慢用。”
单思宇垂眸,拎起小勺慢悠悠地喝粥,没多久隔了两个位置的地方响起椅子脚磨擦地板的声响。
“我先走了,雪城老师慢用。”
果然,又是这一句。
等她推回椅子,脚步响了十几声,他才偏过头,靠在椅背上望着她身影消失于晨霭,手里的小勺“噹”一声丢进碗里。
食欲顿颓,喝不下了。
他平常不会这么在意别人待他的态度,谄媚、冷淡,与他而言并无区别,一概不在意。
可偏偏,却该死的在意女孩儿这几天对他莫名的冷落,一连几天,见了他和旁人没什么差别,他一点儿都没感受到大大该有的待遇。
莫非是前几天说了签名书逗她又没给,生气了?
他食指摸着下唇,凝目暗忖。
……
单思宇完全是多虑,这几天随熙的确有心事,但和他没一毛钱关系。她在纠结和剧组请几天假去看医院陪陪外公。
随熙兴起这念头,第一个给邵静打了电话,被劈头训了一大通,大意讲傲雪堡机会多难得,剧组为了配合她和顾星辰的开学时间,特意将两人戏份提前挪进暑假开拍,每一天都是她的重头戏,她去陪床没什么用,不如乖乖留剧组拍戏,出了成绩老人家也开心。
邵静一如既往地职业化,头脑冷静,分析透彻。
道理她懂,但心里仍很难过。
《傲雪堡》不仅是她转型的力作,更是她心心念念雪城大大的剧,除了投资商和雪城本人,估计没人比她更想演好。
夜里辗转反侧,总睡不踏实。
连带胃口差了许多,拍戏饿了喝一杯周语泡的燕麦片。
几天下来,鹅蛋脸硬生生瘦成了瓜子脸,化妆师给她上妆时都感叹现在不需要打什么高光阴影了。
这一天,她拍完自己的戏份,跟张导告假,天还未暗便一个人拿着手机上了山,一个人不敢太深入,只在山林看起来空旷舒适的一片草地坐下来,给妈妈打电话。
她刚说了有请假的想法,电话恰好被妈妈传到病床上的外公手里。
听筒传来熟悉、苍老的男声:“熙熙,听美晶说你在麓山,过得习惯吗?”
“外公,”随熙喊了这一声,鼻头蓦然发酸,傍晚树林腾起稀薄的雾气,凉得她起了些鸡皮,她咽了咽口水调整声息,“麓山很好,组里的人很照顾我,你放心吧。”
她抓着手机,指甲抠着手机壳凸起的装饰,声音微颤,终于把几天来绕在心头的话说出来:“外公,我……我想来看你。”
“看我?”电话那头的人笑了笑,“我快死了吗,你要过来守着看我死?”
“外公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急忙辩白。
“那你是什么意思?”
她语塞:“……我想你了不行吗?”
“外公也想熙熙,但外公更想看你演的戏。上回你推荐的雪城的书我都看了,你正在拍的是不是傲雪堡,红钰这姑娘我太喜欢了,你可得好好演啊!”
随熙眼眶酸酸涩涩,仰头望着渐渐暗下去的天色,逼回了泪水,轻轻地“嗯”一声。
“你外公命长着呢,当年枪林弹雨,一发都没中过,区区一个什么炎还能把我方明雄弄死?哎没多大病!你放宽心好好演戏!”
她握着手机,不吭气。
“听见没有!”那头声音威严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