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了三天的碗,领到一块青玉的工钱,幼贞还是打算从菜谱上下功夫。小矮子荷包里的钱只剩下一块青玉,连着她赚到的这一块,是目前她的全部家当。赚的不如花的快,她很快就要住不起客栈了。
要打听消息,客栈,酒楼和茶楼都是不错的选择。来往的客人多,不乏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人。可是客栈老板和酒楼里的人都明确告诉她,临泱只有一片海,离此不远,那是整片大陆的东方尽头,丹霞阁所处之地,如果没有意外,也是她被捡到的地方。
临泱没有叫做南海的地方,龙族是只出现在传说中的种族,是皇室的象征,修仙什么的都是骗小孩子的。
一定是这个镇子太小了!这里的人都孤陋寡闻,她得到更大的城市去寻找线索。
怎么可能……没有南海呢?
东坡肉,宫保鸡丁,开水白菜。幼贞用三份菜谱换来了三十块青玉,她买不起马,就备足干粮和水,雇了辆马车连夜出发。
八极城,临泱的皇城。那里有临泱最大的藏书阁,里面存放着临泱地形图,临泱的史料,临泱的种种异闻传说。她要去那里,在千百万书册中寻找一个名字。
幼贞雇用的马车在官路上疾驰,与此同时,八极城里。
黑衣的夜行客落在一处僻静的小院,单膝跪下:“主子,事已办妥。”
月光穿透云层,映出黑衣人一张平凡无奇的脸,正是当初在丹霞阁以重金买下幼贞的人。他低着头,毕恭毕敬:“赵家军的人拿到了鲛人鳞片,老周在那个鲛人的身上下了追踪蛊。”
背对他站着的男人着一袭月白长衫,开口前先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干得不错。那个鲛人现在在哪儿?”他声音发飘,中气不足,似是久病未愈。
“在海门镇停留四天之后,雇了一辆马车,正在赶来八极城的路上。”黑衣人汇报道。
“本王知道了,下去吧。”
黑衣人告退后,男人在月光下又站了片刻,忽然对着墙头道:“下来。”
一个俊俏的贵公子从墙头上飞身而下,悠闲的摇了摇折扇,仿佛他不是半夜趴人家墙角,而是自云端按落云头,不是当初在丹霞阁给幼贞抛过媚眼的贵公子又是谁。
“二哥,四弟大半夜的来看你,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惊喜。”贵公子装模作样的抱怨了一句之后,立刻贴身上前,凑到男人耳边,八卦兮兮的说道,“子一那个木头一定没跟你说,你的命中注定之人长什么样子,二哥,我也去丹霞阁了,还给她画了画像,你笑一个,我就给你看。”
男人退后一步避开他的接近:“她想长什么样子,就长什么样子。我要用她,不是娶她。”
“没意思。”贵公子气哼哼的抽出一卷画轴丢到男人怀里,“赵家的小将军好像病得不轻,大哥那边可着急了。二哥,你可得多加小心。”
男人伸手接下画卷,毫不在意的丢进炭盆里。
“哎哎……”贵公子赶紧冲上前把自己的画抢回来,“你这个,这个……”他咬牙切齿的想了半天没想好措辞,围着男人转了两圈,气愤道,“我好心帮你画画,好心提醒你,你就这么报答我!”
男人寒着脸,声音平静无波:“既然好心帮我,为何要同子一竞价?既然好心提醒,为何又不避嫌,深夜而来,让太子殿下怀疑你我合谋?”
贵公子的气势立刻弱了:“我竞价,就是觉得好玩嘛。我就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能影响到你这么个心如寒冰的木头桩子。不过二哥你放心,我避过大哥的耳目了,绝对避过了!用我后院二十六个美人发誓!”
男人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我知道,所以你还能站在这儿跟我说话。云庆,国事比你想象的复杂得过,别再掺和进来。”
贵公子垂头丧气的说了声知道了,把画轴搁在自己刚刚坐的凳子上,从来时的墙头翻了出去。
男人拿起画轴,再次丢进了火中。火苗窜起,很快就把画轴烧得面目全非。
能够改变他命格的人。
临泱的二皇子先天不足,从娘胎里带着心疾出生,会吃饭之前先会吃药,得幸生在皇家,用各种珍贵药材吊着一口气,挨到十二岁。
十二岁这年,四方云游的得道高人枕月大师为二皇子卜了一卦:
心如云端月,行似浅水舟。分钗合钿时,无病亦无忧。
这一卦,说他空有凌云之志,却不受命运眷顾,而有一个人,能够改变他的命格,让他挣脱命运的束缚,直上青云,百病全消。
枕月大师给他留下一块巴掌大的漆黑的东西,上面有一圈圈神秘诡异的纹路,并且告诉他,他要等的人,是海中珠,泉中客,当那个人出现时,这个东西会有感应。
十天之前,这个黑漆漆的东西忽然发出淡淡的金光,他身为皇子不便离开八极城,他的身体也不适宜远行,就让自己手下脚程最快的子一带着它,跟着它的指引,一路找到了丹霞阁。
从二皇子到清河王,他等这个人,等了十年。
清晨,东方的地平线升起暖色的光芒,晕开墨蓝色的云层,照亮天际。阳光从云朵和枝叶的缝隙中洒下来,形成美丽的丁达尔效应。
幼贞掀开车帘看了看,主动坐到车夫的身边与他攀谈:“张大哥,到八极城还有多远啊?”
“远得很。至少要跑四五天才能到。”赶车的汉子不爱说话,但是看着很是诚实可靠。
“咱们一路上会经过什么湖泊或者河流吗?您能不能带我去一下,我多付您车钱。”幼贞隔着衣服捏了捏自己的腿。她腿上的皮肤干得很厉害,都脱皮了,而且她这两天总是很渴,本来预备了十天的饮水,才出门一天她就喝了一半。
她有种不妙的预感,她学会了从鲛人变成人形,但是现在的状态恐怕并不稳定。她很需要水。
“有的,你早说嘛,大哥带你走另一条路,沿着河的,就是弯弯多。那条路,得走七八天。”张大哥显然对路很熟,当即找了个路口拐弯,不到半天,就带着幼贞到了河边。
幼贞把所有的水囊都装满,两人重新启程。她缩回马车里,脱掉鞋子,将水淋在自己的脚上。麻麻痒痒的感觉,透明的小鳞片从脚背的皮肤上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