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忻停顿了三秒,看向时遇。
发觉小朋友不知何时已经将感冒冲剂撕开来了,正捏在手里弯着眼看着他。
算了算了,他投降,他投降还不行吗。
顾时忻抬手将玻璃杯递给时遇,看着她接过。
感冒冲剂的药粉在玻璃杯里慢慢化开,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没有下次了。”
“下次要是身体不舒服,记得及时和……大人说。”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刚刚差点说出了我字。
时遇当然没注意到。
时遇喝了一口药,又喝了一口,她等着药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有些苦,她不喜欢的味道。
但是很暖很舒服。
熨帖在了胸口。
时遇抬头,一口灌下了那杯药,最后她舔了舔嘴角,看着顾时忻。
“恩。”
她这么回。
喝完了药后,顾时忻询问时遇是否要再睡一觉。
时遇想了想,摇了摇头说不用了,反正她也睡不着。
顾时忻听完,拿起水壶又给她倒了杯水,又拿起另一个玻璃杯,倒了半杯给自己。
他右手拿着那个杯子,左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腕:“那我们聊聊天?”
“就问画吧。”顾时忻不想让氛围太尴尬,想了想脑海里便浮现了那幅梅花树,“听邵佳艺说,你画的很好看。”
时遇听完这整句话,方才觉得他出现在画室的违和,她并没回答顾时忻的问题,反倒问了另一个:“你跟佳艺?”
“哦。”顾时忻忘了,他好像确实没有正式介绍过自己,“你知道我是司年的叔叔吧。”
“恩。”时遇点了点头。
“邵佳艺跟司年一样的,都是我的外甥。”顾时忻笑了笑,喝了口水,“我们是亲戚,一直忘了跟你讲。”
时遇下意识摇头:“没关系的。”
顾时忻将杯子放回床头柜上,两手交握合十,放在膝盖上,他整个人往后靠了靠,终是舒展开坐在了椅子上。
椅子比床高出许多,他坐着她半躺着,他倒有些居高临下了。
这样看过去,小朋友还真就是个很小的小朋友。
他心情有些好,应该是觉得小朋友挺乖,便忘了关于画的问题,怀着想逗一逗她的念头:“不知道你司阿姨跟你提起过没有,要真论起来,你也要喊我一声叔叔。”
“如何?”带着笑意的,眉角都上扬了。
时遇愣了一愣,犹豫了一下。
她没开口说司阿姨跟她讲过这件事的,又很奇怪的,现在听他本人这样说,跟司阿姨说起这件事来的感觉又是不一样的。
时遇踌躇着开口:“可我有点不想那么喊。”
“为什么?”顾时忻算是脱口而出,两手手指瞬间分开。
然后顾时忻便见小朋友摇头,咬了咬下唇,抬眼看了看他,视线又错开落在别处。
“因为你看上去很年轻啊。”
是真的特别年轻。
视线移到他的脸上,脸部线条干脆利落,仿若鬼斧神工,他的脸是真的有上天眷顾的。
视线下移,因为在室内,屋里开着暖气,他便没有穿外套,今天这次,毛衣的领子不低,刚巧将锁骨遮的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见。
时遇移开了视线,开口问他:“所以我能不叫你叔叔吗?”
顾时忻有一瞬间被问住了。
这问题的答案其实特别简单,这明显是不可以的。
如果不是因为顾时芸的嘱咐,他根本就不可能会在那一天在酒吧里向她伸出手。
如果没了这一层关系,小朋友,我们算是什么呢?
顾时忻垂下了眼睑,低眉看着自己的膝盖,在想措辞让时遇扭转这个念头。
他还在想。
便听到一声。
“对不起,是我任性了。”他抬头,小朋友正歪着头,眼底有他看不太懂的情绪。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小朋友已经把头扭过去了。
顾时忻迟疑了一下,终是没有开口说什么,他缓了口气,放松起了刚刚突然紧绷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