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承心里很复杂，他就是程远的转世，但他不是程远。

他是姜文承，他喜欢的女孩是叶芸菲，不是朱锦绣。

那个爱着朱锦绣的程远已经死了。姜文承会同情朱锦绣，却不会因为自己上辈子是程远而感到愧疚。

主角光环是没有道理的，朱锦绣再强，她终究桎梏于季美涵，而这一次，姜文承亲手杀了季美涵，烧毁鬼语海棠的主干，朱锦绣很快虚弱下去，被打散鬼气，恢复理智。

她疲惫地缩在教学楼一角，天色昏黑，有蒙蒙细雨洒落天地。

旗袍曵地，朱锦绣倚着墙角席地而坐，明明是艳丽的红色旗袍和妆容，却给人感觉苍白好似一朵不胜风霜的白牡丹。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弄头发，把凌乱的发丝一点点整理齐，动作间依稀还是当年那高贵骄傲的朱家大小姐，妆容有些花了，她捧起那无根之水，仔细地擦拭。

叶芸菲等人神色悲悯地站在不远处，劝说她放下仇恨步入轮回。

已经不是厉鬼的朱锦绣，如果不能释然，只会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她的魂体已经很虚弱了。

朱锦绣擦了脸，抬起头睨了他们一眼。苍白的脸上尚还有些许稚嫩，分明是与叶芸菲年纪差不多的年轻姑娘，那对无法反射任何光芒的黑漆漆的眼，却凝聚了百年的沧桑疲惫。

她已经不想入轮回了，她对这个世界全无喜爱，宁可就此彻底消散。

兰丁湘就在这时候出现。

她还是一头现代的短发，但是摘下了眼镜，穿着一身白色的汉朝袄裙，撑着一把油纸伞。

油纸伞上绘着水墨的兰花，漆黑的鬓边别着一朵大白菊。

她举着伞，在雨中迷蒙地看着朱锦绣，眼眶红红的，鼻头也红红的，声音又细又软，带着颤抖的哭腔：

“锦绣……”

朱锦绣怔怔地看着她走近，恍惚像回到了百年前，也是兰丁湘在雨巷里找到了她，带她回家。

“锦绣……”兰丁湘低身蹲在朱锦绣面前，把伞高高举起，挡住两个人不受风雨。

“对不起……我总是来晚了。”

“锦绣……”

素颜的少女泣不成声，她看着好友现在的样子，心痛得无法言喻。

“这与你有何干系呢？我很高兴，你没有落得我这样……”朱锦绣笑了。

她真的高兴……当年季美涵想把丁湘也变成厉鬼，却没能成功。

兰丁湘没有忘记朱锦绣，她知道锦绣必定是死在季美涵手里了，但是她不知道锦绣的尸体在哪里，所以只能一直徘徊在自己沉尸的那片湖泊，期待着朱锦绣能来找她，就像她无论如何都会去找她一样。

朱锦绣一直都知道，可她不能见她，她也没脸去见她，就像她当年没脸去为父亲送葬一样。

他们都是被她连累惨死的。

“我的丁湘，一直是个幸运的好姑娘，这一世，也有很幸福的生活。”只要没有她存在，就会一直幸福下去。

兰丁湘黯然垂泪，她似乎又要伸出手带走她的好友，却恍然想起好友已经不属于人间了。

“……对不起，锦绣……我不能带你回家了。”

朱锦绣鼻头一酸，垂下两条血泪。

兰丁湘抬手取下鬓边的花，伸向朱锦绣，仔细的，别在了锦绣的发鬓间。

“对不起，到现在，才终于为你祭奠。”

少女微微倾斜着头，她脸色苍白，嘴唇也是苍白的，湿漉漉的睫毛像是刚破茧的蝴蝶翅膀般脆弱。可她看着她的目光，太过认真，太过专注，声音里每一个颤抖的哭腔，都像是细雨中簌簌的落花，密密麻麻在黑暗的心底铺上一层绚丽与柔软。

“兰丁湘……你这个笨丫头……”

朱锦绣颤抖着嘴唇，说道，忽的放声大哭。哭泣之中，她身上渗出了明亮的金光，很快的，金光包裹住全身，黯淡的魂魄似乎从金光里得到力量，也明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