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苏府的正房,摆设简单大气又透着低调的奢华。
压抑的咳嗽从躺在床上的妇人口中溢出:“墨儿,你去外面和你表哥下盘棋吧,别老是陪我这无聊的妇人,你的心意,姑姑都晓得。可惜......”我家瑾澜不在了。
“姑姑,墨儿有事拜见姑父,给您喂完了药再出去。”
少年的声音清爽干净,神情亲昵又不失恭敬。
妇人也不再劝,就着少年递过来的勺子,一口一口喝完了药汁。
“姑姑,侄儿再给您把下脉。”
妇人也不避嫌,伸出皓腕让他把脉。
“姑姑,身体已无大碍,少些思虑,便能恢复如初。”
少年收了手,又亲自执起笔,沾了墨写了一个方子,这才恭敬出门。
北地初春的冷风扫过少年俊朗的眉目,原本温润的眉眼,收敛了暖色,浮现出点点寒意。远处隐约传来的喧嚣声,让他的脸色越发冷峻,他不着痕迹地拂袖,疾步赶往书房。
苏诚隆,官职尚书,圣上恩宠正浓。
此时正铁青着脸,把一杯热茶重重砸在一名□□着背,负着满满荆棘的玄衣男子脚下。
四溅的茶汁混着碎末,划伤了男子低垂的额角,鲜艳的血珠子沿着他削瘦的脸庞滑落。
“求尚书成全,我真心求娶令媛,请尚书成全。”
“私相授受,无媒苟合,就算只是一个庶女,也容不得你一个小小的举人,来侮辱老夫。”苏诚隆气的全身发抖,恨不得立马把他打出去,只是这卑鄙小人,就是看准了今日苏府,宾客盈门,他这里的动静大不得,所以是逼着他在答应这门亲事啊!
“只要尚书同意这门亲事,今日,吾小小一个举人,三媒六聘,十里红妆,他日我红袍加身,必为她挣来一品浩命。”
“小儿狂妄!”苏诚隆脸色寒色如同腊月里的十尺冻冰,已经懒得与这狂妄卑鄙小人枉费口舌。
“福全,把三小姐找来。”
他倒要看看,这对合伙算计他的小儿,最后如何收场!
默默注视着一切的苏瑾澜早已全身发冷,小脸煞白,浑身的气力抽不出半死半点,如同一滩烂泥跌落在漫漫时空中。
这个小小举人,不正是当初她在清泉寺捂着快越出胸腔的小心脏,穿了小丫头的衣服,在贴身丫头的掩护下,趁着午后众人歇息,穿过狗洞,遣开丫鬟,最最疯狂地与他在后崖约会,从8岁的女孩,长成15岁的少女,每年的相见,从最初的巧遇,到最后的相约,以及坦诚相对,交付全部。
她知道他天资不凡,从最初的穷书生,中了童生,中了秀才,他说他要官居一品,她从不怀疑,因为从小她就觉得他是天之骄子,如鱼跃龙门,总有一日能成人上人。
可是他给她的住址是假的啊,找不到他,四处都找不到他。
心脏撕裂一般得疼痛,让她的视线模糊。
如今她尸骨未寒,他却要另娶他人。
三小姐,苏家庶女,苏瑾汶。
不是她,苏家嫡长女,苏瑾澜。
漫天的疼痛,把她从时空的漩涡拉回,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泪水打湿了床单,婴儿床里的小文正,小猫似得哼哼,乖巧地不吵不闹,轻轻吐着泡泡玩。
苏瑾澜揉揉发疼地胸口,轻轻触摸了肿成核桃一样的双眼,煮个鸡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