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清浅的月色,他解开左臂上缠着的布条,一道
两寸多长的刀伤便露了出来。伤是新伤,仍有鲜血丝丝缕缕地往外渗。
林栝用牙咬住帕子一角,右手将帕子紧紧地缠过几道,再手口并用地打了个死结,将解下来的布条团了团,藏在衣裳下头。
他一路从固原赶过来,就为了能在济南待两天,所以三天四夜没有合过眼,只有战马累得跑不动了,他才能歇一会儿,急匆匆地吃点东西,再出发。
身体已经累到极点,心里却是无比的满足。
看到朝思暮想的人安然无恙,比什么都好。
而且,她体恤他,她牵挂他,她心疼他。
她烧水让他擦身,像真正的妻子那般忙碌着为他做一餐饭,还因为他穿着湿衣嗔怪他。
林栝躺在罗汉榻上,脑海里全是严清怡隐在氤氲水汽后面的面容,还有那双似嗔非嗔的杏仁眼。
静静地夜里,他无声地笑了。
严清怡却翻来覆去地睡不踏实,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儿似的,不等天亮就悄悄起身,往厨房里淘米,熬出一锅香稠的小米粥,又洗两根茄子上锅蒸了。
薛青昊却直睡到卯初才被一泡尿憋醒了,他胡乱地披了衣衫,两手抓了裤子睡眼朦胧地往外走,冷不防瞧见罗汉榻上躺着一个人,吓得差点尿裤子。
林栝后来倒是睡得沉了,被薛青昊一声惊呼吵醒,又好气又好笑地说:“这才几个月,不认识我了?”
“林大哥!”薛青昊惊喜交加,又惦记着上茅厕,急急地跑到院子西南角的茅厕里放了水,匆匆又回来,问道:“林大哥几时来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林栝已经穿了衣衫,打趣道:“你睡得跟猪似的,半夜被人卖了也不知道。我夜里来的,到京都有公事,等城门一开就走。”
薛青昊立刻垮了脸,“刚来就走,不能多住一天?”
林栝拍一下他的肩头,“再过两年,过两年我天天跟你在一块儿。”
薛青昊不甚情愿地答应一声,“好吧。”
严清怡把小米粥盛出来,把茄子用酱油跟香葱拌了,再淋上两滴麻油,香味顿时四散开来。趁着林栝与薛青昊吃饭的时候,严清怡烙出来四张鸡蛋饼,找一张买豆腐得来的油纸包上,又将剩余的几只鸡蛋全都煮了,用块粗布包着,给林栝路上吃。
林栝并不推辞,拎起包裹对严清怡挥挥手,大步离开了薛家。
薛青昊送他出门,疑惑地问道:“你走着来的,马呢?”
林栝笑道:“我半夜偷偷进得城,战马留在城外林子里,它身上有烙印,不怕丢…你记着不能对外人说,谁都不许告诉。在家里好好照顾你姐,有事儿给我写信。再有,习武别丢下,即便在家里守孝也不能偷懒。”
薛青昊一一应着,直将他送到北城门才回头。
林栝就像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除去薛家几人之外,再没有别人知晓。
严清怡跟往常一样,还是安安静静地守在家里做针线,倒是让春兰去买了八斤棉花,又扯了匹厚实的嘉定斜纹布,打算给林栝和薛青昊各做一件棉袄穿。
这天李实终于得了空,风风火火地闯进来,“阿昊,你听说没有,朱家那个傻子死了,还有朱贵跟他婆娘一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