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劝过苏氏把私房银子存进四海钱庄,苏氏不以为然,“没多少东西,银票放着也不占地方。”
一朝抄家,资财尽失。
区区十五两银子自然没有被四海钱庄看在眼里,可
严清怡带着郭鹏那把短匕。
匕身约莫六寸长,全然没入鞘中,只余匕柄在外面,用白布缠着,因年岁久,白布上泛出黄色点点汗渍。
当着钱庄掌柜的面,她一层层揭开白布,露出匕柄上镶着黑曜石的兽面纹。
京卫中的将领最常用这种兽面纹。
掌柜依照她的要求,写了十五两纹银的私票。
严清怡离开四海钱庄转身进了当铺,取出两支银簪不费事儿,赎金却高,原先当了一两银,现在却要用双倍价钱去赎。
只是,别无其它办法。
忙完这一切,严清怡紧赶慢赶到茶楼,林栝已经等了些时候。
严清怡连忙道歉,“对不住,家里有事耽搁了,劳你久等。”
“无妨,我不着急,”林栝脸上飞快洇起一抹暗红,声音也有些微紧张,“我以为,以为…走吧,去吴
经纪那里。”
严清怡先是莫名其妙,旋即反应过来,他是担心昨天送手脂唐突了她。
毕竟男女不可私相授受。
可她竟是完全没想到这一点,就只是觉得他很细心而且有心。
交上银钱,严清怡如愿以偿地拿到了房契。
房契是并无户主名讳,如要过户需得到官府备案登记。
万晋朝的规矩,除去嫁妆外,女子不得有私产。
薛氏需得拿了和离书到官府另立女户,然后才能把房契落在她名下。
如果房契被严其华瞧见,他完全可以占为己有。
这可不是先前的几百文钱,这是二十二两,是严清怡所有的积蓄。
看着这张薄薄的纸,严清怡左右为难,实在不行的话,只有再存到钱庄这一条路。可是说不准过几天还得取出来。
林栝看出她的犹豫,“你要信得过,我可以替你保管几天,不过你娘也得尽快立户才好。前天瓦沿子开业,你爹没少在那边晃荡。”
的确,他所言不错,薛氏是应该早点立户,早点搬出来。
“那就再次麻烦你,”严清怡想起昨天家里的鸡飞狗跳,把房契递给他,红着脸道:“还有一事,你可知哪里有可靠的工匠,想赶紧修一修。我不想总是劳烦你,可家里…我娘实在是住不得了。”
接二连三麻烦他,实在是难以启齿。
“我不怕麻烦,”林栝轻声开口,目光盯着她为难地绞在一起的双手,默默地盘算着。
屋顶要修,门窗要换,墙面要粉刷,院子要清理,还得添置屋里的家具,又不知灶台还能不能用。
诸多的事情,乱无头绪,一股脑儿都压在她肩上。
而她也才十一岁,还不及自己肩膀高。
表姨家的两位表妹年纪比她大,每天只知道哪家铺
子进了新布料,哪家银楼出了新式样,何曾像她这般辛苦。
林栝深吸口气,温声道:“你别着急,凡事有我。府衙工房常年有管营造的匠人,我打听几个手艺好的来…现下往宅子那边瞧瞧,我拿了锁匙,先合计下先修什么地方?”
听着他的温言软语,严清怡差点落下泪来,忙憋了回去,点点头,随在他身后往东四胡同走。
宅门上扔挂着那把坏了的铜锁,院子里却是大变模样。
原本杂乱的枯草都被拔了堆在墙角,露出底下铺着的青石板来。
林栝淡淡道:“昨儿巡完街闲着没事,跟阿昊过来拔了拔草。”
偌大一个院子,只两人拔草,而且严青昊又是个手脚笨拙的。
可想而知,绝大部分的活计都是林栝干的。
严清怡不由朝他垂在身侧的手瞧去,看着跟昨天没什么两样,那一层薄茧还是细细地布满了指腹。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蓦然想起那瓶散发着栀子花甜香的手脂。
心跳骤然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