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道旨意起初谁也没有想到。但回过神来,也只能暗叹一句圣意难测。之前能够为了给贺家一个交代,直接废了一个三皇子;现在也能因为疑心贺澜亭与六皇子闻祁暗中勾结,把贺许两家私底下早就默认了的姻缘亲事拆散。
如此一来,就是贺澜亭再属意六皇子未来众皇子角逐时站在他那边,今日这件事也会成为他心头一道横刺。
帝王权术说白了亦不过玩弄人心。
皇子赐婚这等大事自然整个南京城皆知,沈曦知道以后幼小的三观都要被打碎重塑了。
身边能问的只有隋珩,沈曦结结巴巴地开口:“闻祁怎么就忽然要娶亲了!”
“很震惊?”与沈曦的惊讶恰恰相反,隋珩很淡定,“六皇子只是因为之前都在安国,否则以皇子身份,身边早该有人。纵是坊间的百姓人家,在闻祁这样年纪成亲的也数不胜数。”
“他才比我大两岁啊……在我们那起码二十多岁以后大家才会嫁娶。”
在沈曦眼里,闻祁的年龄放到现代顶多就是刚高考完的高中生,结果和她说闻祁这会要娶妻了,沈曦怎么可能淡定地接受。
隋珩知道小姑娘长大的环境与这里迥然不同,以她的说法,哪怕二十岁都是个很年轻不知事的年纪。沈曦现在对这件事如此惊讶,隋珩可以理解。那些横亘在两人之间天差地别的经历与观念中,这件事实在微不足道。
“我就是觉得好早,而且……”
隋珩看她的声音渐渐匿了下去,便问:“而且什么。”
沈曦迟疑地说:“而且,这不是盲婚哑嫁吗,闻祁和那位许小姐都没有见过。”尽管知道古代靠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沈曦还是觉得荒唐。以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哪怕她还只是在对男女之情懵懂的年纪。何况,她觉得那位许小姐分明是有喜欢的人的。
不用靠旁人之言佐证,心里有他,眼里、口中总会有一个地方不自觉表露出迹象。
小姑娘一心的天真烂漫,隋珩呵护,但这条慢慢无前路的路上有些事又不得不教会小姑娘。
隋珩让沈曦坐好:“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愤懑,为他人抱不平,这些都是赤子之心下美好赤诚的情感,“你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人穷极一生都能遇见所谓的两情相悦、长相厮守,有的人二者得其一,有的连一样都得不到。也不是所有的如愿以偿都是好事。”
隋珩对上沈曦懵懂的双眼,觉得此刻和她说这番话的自己身躯流淌满蓬勃热血,以至于他坐直的身体微微兴奋发颤。他和一个自己眼中不经事的少女探讨他自己也从未涉足的男女之情,他怎么会像一个莽撞又勉强耐住的毛头小子。
有什么在呼之欲出。
沈曦不明白隋珩的话:“为什么?你喜欢的人能够和你在一起,不是皆大欢喜吗?”
如果能得偿所愿,为什么不是好事。
沈曦不经心自然的反问,让隋珩原本心里最后一点茫然困顿也尘埃落定豁然开朗,他看着小姑娘明亮的双眸,想试着弯唇笑一笑,但一腔汹涌的情感骤然来至,让这个不动如山的沉稳将军也跌入漩涡中跟着沉浮,最后隋珩面上却反倒比以往更肃穆。在这个稀疏平常的下午,隋珩忽然就明白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情感。
他对眼前这个从天而降的姑娘,心里是喜欢她的。
且喜欢她极了,还未明悟前,都开始患得患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