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不养闲散下人,乔瑾冻得脸色发青,挎着提篮,依次给中园沿途的石灯台添油点燃,吃了一肚子寒风,惊讶问:“不是吧?阿荷,大人竟有二十几个通房吗?”
“对啊!”阿荷重重点头,洋洋得意道:“我虽只比你大俩月,但已经进府一年啦,什么事儿我不知道?谢府人丁单薄,仅有元夫人生了一位公子,连姑娘也只两个,都是庶出。”
为了解东家,乔瑾轻声问:“我听说大姑娘嫁予本城富商之子,那二姑娘?”
“也许了人家了,正备嫁呢,吉日在年中。”阿荷咽了口唾沫,愈发起劲,眉飞色舞地说:“大人的妻妾和通房加起来好几十,忙碌半生,就得了一子两女,满城皆知!所以,你明白继夫人为什么受宠了吧?”
“嗯,她有孕在身。”乔瑾点燃一盏灯,顺势打听:“继夫人貌美如花,为何做了填房呢?”
“嘘!”
“小点儿声,仔细被人听见,要挨打的。”阿荷东张西望一番,耳语告知:“继夫人出自小门小户,家败后投奔亲戚,趁着几次宴游,靠美色勾引了咱们大人,被弄大肚子后想进府,却被元夫人的娘家大哥派人灌药,打下个已成形的男胎!闹了几年,元夫人病逝,她才上位的。”
乔瑾瞠目结舌,屏息问:“如此说来,这是她第二次怀孕了?”
“没错。”
“元夫人的娘家,真、真强悍啊。”
“太强悍也不好。”阿荷吸了吸鼻子,边干活边闲聊:“我听说大人当年气坏了,发誓永不再登岳家门,还迁怒元夫人,估计娶继夫人也有赌气的意思,反正谢府他说了算。”
乔瑾好奇问:“那,大人也不准公子探望外祖吗?”
阿荷刚欲回答,却突然听见说话声,她们立即噤口,双双退避路边,静候来人通过。
说曹操,曹操到,来者正是谢正钦主仆。
“公子,当心脚下。”张诚伸手搀扶,却被拂开。
“无碍。”谢正钦语气平缓。
“荣二公子过生可真热闹,连小人也被拉着喝了好些酒。”张诚醉醺醺。
原来他们赴寿宴了,怪道酒气浓郁。这是乔瑾第二次遇见谢正钦,随着对方走近,她屏息凝神,唯恐刺着贵公子的眼。
“明日起他要潜心准备秋闱,故借着庆生热闹一番。”谢正钦昂首阔步,袍角飞扬。
“那好极了!到时公子邀其一同赴考,彼此都有个照应。”张诚眉开眼笑,拐过山石突现外人,他赶忙闭嘴。
乔瑾和阿荷屈膝,齐声行礼:“奴婢见过公子。”
挚友庆生,谢正钦喝了不少,酒意上头潮热,他闻声驻足,扯了扯衣领,随口问:“天色未晚,为何早早掌灯?”
方才伶牙俐齿的阿荷悄悄往后一缩,默不吭声。乔瑾想了想,认真解释:“回公子的话:这时节天短,此刻暮色昏暗,再一会儿就天黑了,为确保行走平安,管事吩咐于酉时三刻前掌灯。”
“是么?”
“奴婢不敢撒谎。”
谢正钦居高临下,审视小丫头红肿的十指,疑惑问:“偌大的园子,就派了两个人掌灯吗?”
说起这个,小丫鬟委屈却不能倾诉,乔瑾若无其事答:“原是派了四个人的,但另两个告病假了。”至于真病装病,只有病人自己知道。
一阵凛冽朔风刮过,扑得乔瑾哆嗦,不由得抄手拢袖取暖,岂料谢公子忽然踉跄一晃,直直摔向她!
“小心!”乔瑾脱口惊呼,出于自保本能敏捷地避开了,下一瞬才回神,赶忙问:“您没事吧?”
“公子?”张诚吓了一跳,慌忙搀扶。阿荷呆了呆,也跑前紧张询问。
那个小丫头,竟毫不犹豫地躲开了?
谢正钦颇感意外,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无恙,随即迈步回南院,经过乔瑾时丢下一句:“忙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