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槐树下,莫诩忽的惊醒过来。
他吃惊的看着自己手里的麻绳,不可思议的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事情,他不是明明已经上吊自缢了吗?怎么可能躺在槐树下睡着了?而且还做了那个奇怪的梦,梦到许久之前的事情……
“阿诩!”蓦地,他听见有人在叫他,他回过头,只见翎若正向这边赶来。
“若……你怎么来了?”莫诩吃力的说着,可话一出口,就变成极为沙哑和古怪的音调,乍一听竟不像是人的声音。
但令莫诩想不到是,急忙的来到他眼前的翎若,忽然紧紧的抱住了他,那般的用力,好像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一样。
渐渐的他感受到了胸膛上的温热,她怀中的女子又在哭了。记得以前,她总是笑他笨,可是她闻道三百年,不是早该参悟了那太上无情道法,又何苦为他情动。
可就是下一刻,当莫诩听到了怀中之人的一句轻唤时,他的身子一震,手中的麻绳也忽的掉落在地。
“小道士……”翎若这般叫他,她抬起头,伸出手抚上眼前之人的脸庞,这些丑陋的伤痕都是为她受的。当下,翎若念动法诀,只见她的手上突然泛起淡淡的赤色光华,指尖所到之处,那些疤痕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不!”猛地,莫诩吼了一句,将怀中的人推开。她为了救他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修为,难道他费尽心思的将她从师叔的手中救出,就是为了让自己成为她的拖累吗?
想到这里,莫诩看了一眼翎若,只见她额头上原本鲜红的印记已经变成了墨色,那双曾经藏着无数星辰的眸子,也早已蒙上了一层阴晦变得浑浊不堪。不是说要修的百世鹤仙吗?却为何成了魔?
“我回了道观,你的师父去了。”翎若见他如此抗拒,便也不再坚持,只是不知道她带来的这个消息,会不会让他更难过,或许比身上的伤更疼。
闻言,莫诩楞了一下,却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哽在了喉咙里,他想说的很多,想知道师兄们过得好是不好,这么多年过去了大殿是不是修的比以前还要庄严肃穆,师父有没有再收新的徒弟,是不是一样的手脚笨拙,也不知道德经背到了哪页哪行,最后也顺便问问,师父有没有怨过不肖弟子莫诩,未能随行侍奉,还要劳烦他老人家为自己挂心?
可是这些,就算他愿问,可还有人肯作答吗?
“听你的一位师兄说,你的师父曾留下一句话,让我带给你。”翎若走上前去,俯下身去安慰着不知何时跪倒在地的莫诩。
只听她念出了一句经文,似是与当年朗朗诵经声重叠在一起,一如昔日树下初见,又仿佛是承蒙那和蔼老者的谆谆教诲,在他年少蒙昧时诫他处事之方:“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是以兵强则灭,木强则折。强大处下,柔弱处上。吾徒莫诩,切不可妄自菲薄,皮毛表象,水自清浊,汝自幼便入我道门,须知天道无常……”
“师父……”话毕,莫诩唤了一声,闭上眼,泪水抑制不住的夺眶而出。
“君得道,我亦得道,君成魔,便是仙途已现,我仍愿堕为修罗!”翎若抚着他的背,柔声的说道。可任谁都听得出她的话中的坚定。若说老观主是在劝莫诩放下,那她则是愿与他沉沦。
莫诩侧过头,只见身旁之人眼角的泪痕未干,却还是在他回头的一刻,回应以微笑,此时岁月安好,万事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