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幽听了那妇人的话,微微颔首道:“夫人请讲。”

那妇人道:“大人曾言,小许公子拒绝医治庶人,是因为小许公子的兄长为庶人所杀。常言道,兄弟之仇不反兵。若是小许公子的杀兄仇人就在眼前,他身患重病,唯小许公子一人能救。若是平时,小许公子无论如何不能杀此人以报兄仇,如今机会在眼前,他为兄仇拒绝救人,兰幽大人还会如今日所言,将他逐出门墙,且另立新规?”

明月自这妇人出来时便眉头微皱,待听到这妇人的话,立刻上前一步道:“好叫夫人知道,兰幽大人会出来给许经纶主持公道,全因明月之前所判无据之故。若是许经纶果有此内情,明月岂是不通情理之人?天下医者,虽说当为病人竭尽心力,但何人不是父母所生,没有远近亲疏?倘若许经纶所拒乃杀兄仇人,我根本不会罚他。”

那妇人一抬眼觑着明月道:“天下医者,本为济世活人,兰幽大人亦说‘大夫见死能救而不救,就不配做大夫’‘凡我门下弟子,不得拒绝救治病人’,又因此事,给病坊立了规矩。但听明月大人话中之意,似乎觉得天下医者,可为私情而有损医者之德了?”

明月怒道:“医者非是圣人,诸位乡亲,若是你们杀父杀母的仇敌在危在旦夕,只有你们能救,你们如何选?我们做大夫的,和你们一样,都是血肉之躯,凡人之心啊。”

她话音甫落,台下众人议论纷纷,有的说“是啊是啊,怎么能救仇人呢?”也有人说“但行医之人不救病人,似乎不太好。”

谢兰幽正要上前说话,忽然瞥见立侍在明月身侧的陈曦乐脸色苍白,目光闪烁,面上似有奇异之色。顿时想到白芷曾说过,这个陈曦乐乃是三年前长安病坊大选医女时,在剑南道考上来的医女之一,心中疑云陡起。

这档口,那妇人向谢兰幽拱手道:“兰幽大人,明月大人叫来诸位乡亲给她帮腔,小妇人实在无话可说,只等大人一句话罢。”

谢兰幽略一沉吟,上前笑道:“我以为,两位所言俱有有理之处。”

那妇人步步紧逼道:“这么说,兰幽大人是要和稀泥了?看来兰幽大人方才慷慨陈词,也不过尔尔。”

谢兰幽摇首道:“这倒不是,夫人所言极是,大夫毕竟是大夫,寻常人漫说一日,便是一月、一年只怕也未必会遇到一个性命垂危、非他不能救之人。可这大夫一日之间,便是遇到数个这样的人也不甚稀奇。夫人说不可以以常人之心作为大夫的准则,这自是有理。但明月说的也没有错,在场行医之人,除了我以外,哪一个不是血肉之躯、凡夫俗子?便是兰幽,也有心情不好,怒火中烧之时。”

那妇人听了,并不买账,微微一哂道:“这还是和稀泥的话。”

谢兰幽道:“那我接下来,就要说些不和稀泥的话了,各地病坊和兰幽庙在此之人都请听仔细,众位乡亲也不妨听听兰幽所言是否有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