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刚才刚和秦过说过陈炯，这会儿她还沉浸在某种难以名状的气氛中没能出来。她抱着小英子，歪着头问她：

“小英子，你还记得你爹爹吗？”

李浣从来没问过小英子这样的问题，不因为别的，最主要还是怕自己伤心。不过这一会儿，她确实想要知道，小英子到底还记不记得陈炯。

陈炯去世的时候，小英子还不到三岁。李浣从来没指望过这孩子还能记得他，没想到小英子竟然点了点头，像说秘密似的小声在她耳边说：

“就记得一点儿……一丁点。”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用手比划出一丁点儿到底是多少，样子可爱极了。

李浣觉得有点好奇：

“你还记得什么？说出来让妈妈听听？”

小英子想了半天，才慢慢说道：

“就记得爹爹总在生病，大家都不许我去爹爹房里玩，怕吵着他。但是有一回，妈妈把我抱到爹爹房里去。爹爹很瘦，脸白白的，嘴唇也白白的，爹爹对我笑，还给了我糖吃呢！”

她就说了这么些，再多的她也说不出。听她这么一说，李浣也隐约记起了那时候的情景。那时候陈炯已经病得不堪，所有人都知他活不了多久，只能尽力让他过得舒服些。

大家平时都不让小英子去陈炯屋里，一方面怕她吵着陈炯，一方面也怕她过了病气。陈炯的病很怪，看了几个医生，谁也说不准到底是什么病，虽然看起来似乎不传染，但谁也不想让小英子冒险。

但是那天，陈炯自己提出想要见见小英子。

李浣知道他已经命不久矣，抱着小英子来到他床前。他看见小英子，脸上露出个笑。他想抱抱小英子，胳膊却已经没有力气了。

那天之后，不过两三天的工夫，陈炯就去世了。李浣觉得有些庆幸，幸好她那天带小英子去看了陈炯，至少在他死前还见了女儿最后一面，而女儿居然也还记得。

陈炯若是在天有灵，也该感到高兴吧。

李浣戳了戳女儿软软的小脸蛋，问她：

“小英子的爹爹是很喜欢小英子的，可惜他去得太早啦。小英子想不想要一个新爹爹？”

小英子睁大了眼睛愣住了，好像不明白李浣说的是什么意思。李浣意识到她不懂，也没有解释，只是在心里笑自己，为什么突然要问这么小的孩子这么复杂的问题。

幸好小英子没有答她，如果小英子回答了，说是想要或是不想要，她又该说些什么呢？

李浣摇了摇头，为自己的突发奇想感到可笑。她不是早就决定了吗？她不想再嫁人了，就算是真的要嫁，也绝对不是现在。不过，她倒是开始考虑，是否要遂秦过的心愿，把小英子带给他见一见。

毕竟他还算是一个值得她信任的人。

不过他看到小英子，说不定会觉得失望吧——小英子长得实在是像炯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