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娘,我几次来毓秀阁找不见你,今天想着找不到你就不走,总算是逮住你了。”
来人名唤程一,是陈炯的义弟,陈程两家本是世交,程一父母早亡,从小寄养在陈家。他比陈炯小了有十岁,一向被陈炯视为亲弟弟一般。当年李浣与陈炯相熟,有时候也会与程一在一起玩。后来李浣与陈炯成了婚,他在陈家待不住,便一个人跑到西域去做买卖,混了七八年才回来。
他去西域大约是赚了不少钱,回到京城之后就买了一座大宅院。却不肯成家,只是终日里饮酒作乐,眠花宿柳。成了京中一个有名的浮浪子弟。陈炯在时,也曾劝过他几回,然而不知他回了些什么,后来陈炯也不再劝他,只是由他去了。
陈炯去世的时候,程一跑前跑后帮过李浣不少忙,因此李浣对他很是感念。只不过因为事忙,平日见他的次数却是不多。今日李浣见他身上穿着绸缎,足下踏着皮靴,腰间佩着美玉,冠上嵌着明珠。一双桃花目脉脉含情,两片朱唇长带笑意,便笑着调侃他:
“程一,数月不见,你倒是生得越发俊俏了。算算你也快到三十了,怎么,还不准备成个家?”
程一也笑:
“我程一不过是个浪荡子,哪有正经人家的姑娘肯嫁我?浣娘不要拿我取笑,今天我来找你,是有正经事的。”
李浣知道程一虽然平常不着调,时不时倒也带来些有用的消息,便请他在毓秀阁正厅里坐下,叫小绿端了茶水来。口上说道:
“毓秀阁这边最近一向都是刘伯管着,以后你要找我,去悦红亭就是。之前刘伯倒是跟我说过你找我,不过我想着你一向没什么正事,也就没叫他给你传话。”
程一扁了扁嘴,做出不高兴的样子,不过眼睛里却还带着笑意,倒好像是在撒娇:
“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正经事?我程一平时不正经,见了你一定是最正经不过的。不说别的,就说上回那个名士柳千秋到京城来的消息,我若是不告诉你,你哪能平白赚几百两银子?”
李浣平时从来不跟他客套,听他这么说,便笑道:
“上回那事,你不告诉我倒还好,你既然告诉了我,送到眼前的钱,没有不赚的道理。那姓柳的自矜身份,不肯轻易把稿子拿出来,害我亲自跑了十几天,搜罗了七八种少见的美酒,这才求得他几篇稿子。若是钱都赚得这么费劲,我宁可回家带孩子去。我的小祖宗,你究竟有什么事,赶紧快说吧,说完了我还要算账呢。”
程一的脸皮是极厚的,就算李浣说出这样的话,他也不以为意,只是说道:
“梁王之前跟我说,他在朱雀街最好的地段买了一间铺子,打算要开一家书坊,名字都想好了,说是要叫什么如意坊,他已经筹备了许久,过两天就要开门了。”
梁王是今上同母的弟弟,乃是云来城内纨绔之首,常与一班浮浪子弟一起呼卢喝雉,斗鸡走马,常年在京城的大小妓院里游逛。程一也是这一班纨绔子弟中的一员,平常出手阔绰,得梁王另眼看待。从他口中得的消息,自然是真。
不过梁王做事,最没常性,因此李浣听说,倒并不怎么在意,只是笑道:
“这几年也不知是怎么了,也许是看着京城这几家书坊赚了钱,什么人都想开书坊。那位梁王殿下做过的买卖我还记得,他前年开的那酒楼,看着倒是挺红火,没到一年就关门;去年开的那胭脂铺子才撑了三个月。这一次的书坊,只怕也得如此。不过梁王殿下有钱,大约也亏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