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管怎么说,秦过知道,她现在还用得着他,也就不可能与他就此决绝。秦过并不觉得这能让人感到安慰,但这至少也是一重保障。
明天她又要到这里来,到那时她会带来几位给她写书的女才子,让他见一见她们,看看她们的窗稿,从中挑出两三位才学最好的,推荐上去参加今年的女科考试,她在走之前提醒他的正是这件事,这也正是她来找他的缘由。
到了明天的这个时候,他就会再次与她相见。到时候他们会装作并不特别熟悉的样子,面上挂着得体而又冷淡的微笑。他会和蔼地接待她带来的女才子们,询问她们平时都读什么书,赞同哪位先贤的主张,然后从中选出他觉得合适的人。
对于朝中三品以上的高官们来说,为女科考试推举女仕子,是一件值得重视的事情。大燕朝的女官们虽然职位不高,没有什么实权,但却是帝后身边的近臣。谁门下若能有两三个机灵点的女官,前朝后宫之事,便可以尽在掌握。如果遇到紧急情况,也可以避开旁人的耳目,向皇帝递上密函。
秦过曾经做过几次科举的主考,门生弟子遍布天下,因此对女科并不算太上心。再加上一般的女子不敢到相府投卷,因此他的女门生数量远比其他高官要少,门下只有两个出身显贵的女门生在太后身边供职,料想不久就要入宫为妃。今年他若是收下几个女门生,考中之后不拘被分到哪个女官衙门,对他来说总算也能有些用处。
这样看来,这件事对于他二人来说,倒也算得上是互利互惠。李浣希望她悦红亭的作者里能出几位女官,好能打响悦红亭的名号,秦过也需要几个女门生在朝中做官,以备不时之需。这样说来,倒好像是他们两个合起伙儿来算计了那几位女郎,不过实际上,对于这些没有门路的女才子们来说,能够得到右相的举荐,得以参加女科,就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事情了。
李浣离开了右相府,并没有立即回家。她忙着乘车赶往悦红亭,去见那些要参加女科的女子。
近年来一直为悦红亭写书、想要参加这一届女科的女才子们,此时正齐聚于此。她们各自都将往日里的窗稿取出,挑出其中写得好的,彼此参阅品评,想要选出最令人满意的交给右相看。右相事忙,无暇多看窗稿,只许她们每人选出一文一诗带去,每个人的文稿都有那么多,到底要带哪一篇,实在是一件大费思量的事。
见到李浣到了,她们都停下了手中的事,围过去七嘴八舌地问:
“先生来了?明天的事情怎么样了?我们真要去相府吗?”
“先生,右相有没有说他要选几个人?”
“先生快来帮帮我们,小玉觉得一篇好的都挑不出来,急得快哭了。”
在悦红亭写书的女子,无论长幼,都对李浣十分尊敬,管她叫一声先生。李浣常想,做商人做到这份上,就算不赚钱,大概也算是够本了。
她向众女郎笑笑,一个个地回答她们的问题,帮她们选文稿,一刻也不得闲。一直看到晚饭时候,她派车夫去鸿雁楼叫了酒菜,与众位女郎一起吃了,与她们约定好明日见面的时间,又叫了马车把她们一个个送回去,才关了悦红亭的门,坐上了自家的马车,准备回家。
李浣一坐上马车,就瘫倒在了座位上。
和这些有才华有抱负的年轻女郎们聊天,是一件非常令人愉快的事。正因为如此,李浣在工作的时候完全不会感到疲惫。不过编辑的工作毕竟需要消耗大量的脑力和体力,因此,当李浣结束掉了这一整日的工作之后,顿时感觉自己连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马上就能回家,这真是太好了。
她懒洋洋地躺在马车里,轻轻敲打着酸痛的双腿,闭着眼睛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