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寒枝·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
将至深秋,桥下河中秋水盈盈,水草尽枯,入眼处尽是萎靡模样。
乔今星似见之不忍,不由抬起头来,只见那边天上遥遥飞着一只风筝,是只上下翻飞的彩色蝴蝶。那厢宋笙妤自桥边上来,乔今星似有所觉,转过身来与她行礼:“请帝姬安。”
宋笙妤叫她起来,又问她道:“你方才瞧什么?”
“帝姬瞧,那里有个蝴蝶的风筝。”乔今星伸手指了指,唇角挤出笑意来:“我见了那只风筝,倒觉着很像自己。”未放时压在箱底,等拿出来了,纵然飞在天上,线也拉在旁人手里。待要绞断了,也不过飞上一刻,就是要坠落的命数。
宋笙妤盯着她瞧过一回,乔今星回视她,面上笑意苦涩,似已认命。她道:“风筝是叫人放晦气的,哪有人以风筝自比的?”
乔今星侧过头去与身后侍婢道:“方才手帕子落在房里了,你去拿来。”
侍婢应是去了,她方道:“我想问帝姬一句话……”
宋笙妤不看她,只盯着天上那只风筝看。像是被人绞断了,那蝴蝶风筝先是往上飞,后晃晃悠悠斜飞着落下,不多时便与树枝缠绕在一处,坠落在树梢。
她收回目光,见乔今星面上一片悲悯。不由道:“先生兴许还有回来的时候,他走时并不曾交代。乔大姐姐……”她轻唤了一声,乔今星眼中动容。“便是先生回来了,你又待如何?”
乔今星伸长脖颈,狠狠往下咽了咽唾沫,开口都格外艰难:“骆先生是个出众的人,我配不上先生。只消知道先生好,我便好了。”
骆惊宸是个惊才绝艳的人,只是姻缘一早定下,他独爱那位南宫十七。
宋笙妤不答话,乔今星便又道:“纵然骆先生回来,我想必也见不着了。”
宋笙妤心头酸楚,轻声道:“我给你写信,先生若回来,我一定告诉你。”二人静静立了一时,她才道:“我们是自小一并长大的情分,许多话我不说,乔大姐姐也该明白。”
乔今星何等敏慧,自然知道她口中的话意味着什么。当下朝她颔首,笑意微微,道:“我都明白。”
乔今星方才叫去拿帕子的侍婢过来,传话道:“二姑娘说了,叫宜安帝姬和姑娘,说是宴已备齐,螃蟹也端上来了,要热热地吃才好,只等着二位过去。”
二人于是从桥上下去,又往里走了一段路,进了院子,有侍婢迎上来,拥着他们往屋子里去。才撩|开帘子进了外屋,便听里头欢声笑语,有人嚷:“我必要最大的那一只。”
宋笙妤便与乔今星笑道:“听这动静,必然是岚姑娘无疑了。”
说话间打帘子进了里屋,果然见里头摆着席,微生岚正伸长了手拿起螃蟹来吃。
尹筎见宋笙妤进来,起身迎上去,与她握了握手,轻声道:“心宝妹妹。”
“筎姐姐。”宋笙妤与众人皆还了一回礼,众人里唯独不见尹箩,便问:“怎么不见箩姑娘?”
尹篍上前来挽着她的手臂坐了,“四姐姐前两日开着窗子写字,吹着冷风便得了伤风,这两日正看病吃药。我去看她时总见她咳嗽,故不能来。”
一时众人入席,乔今星不免多问一句:“箩姑娘病得严重?”
“芙蕖。”尹篍端起杯子,叫芙蕖倒热酒来。回乔今星道:“四姐姐入秋了总要病一回,并不妨事,不过吃些药,过些时候就好了。”
宁安帝姬正拿着剪子剪蟹腿,闻言便道:“姑娘家体弱,如今这时候了还叫姑娘开着窗子写字,可见是下头人服侍得不当心。”一面又交代宋笙妤:“妹妹素日有腹痛的病症,这蟹还是少吃些。”
说话间已将蟹腿中的嫩|肉以签子挑出,并上许多蟹黄蟹膏,盛在一只牡丹粉的小碟子里,叫画楼送到宋笙妤跟前。
画帛上前来,替宋笙妤将袖子挽上几寸。她方拿了筷子,笑道:“这就是有姐姐的好处了,我正不想动手,这些也就够了,多谢姐姐。”
画帛倒酒来,宋笙妤抬手阻了,道:“我今日不吃酒,倒盅姜茶来是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