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实不晓得如何开口,我们原先也是见过养在坤仪宫里的宁安帝姬的,那位的美貌当属京里一绝,满朝门阀贵女、名门闺秀,什么模样我们没见过,究竟没一个能比得上她的……”
露浓打断月流,道:“我问你宜安帝姬,你倒说起宁安帝姬来。那位我曾有幸面见过一回,确然风姿出众。”
月流抿唇而笑:“因着不知怎么讲,这才要挑一个寻常人比不上的来比比。宁安帝姬容色已属绝世,宜安帝姬更甚宁安帝姬一筹。”
露浓听得惊讶,待要再问,偏被星河打断:“好了,这大半夜的!宫里主子的事是咱们该说的?今日说了这些,已属僭越了。”
二人立时噤声,对视一眼,再不言语。
这位宜安帝姬乃是中宫嫡出,排行第九,是今上最末的一位帝姬。宜安帝姬养得好,落地时朝中才打了胜仗,久旱无雨,亦在她落地后降下甘霖。因着这个,今上格外宠爱这位帝姬,才落地便赐了封号。又因着她先前年岁小,身子弱的缘故,被娇养在皇后的坤仪宫里。乃至今岁十五及笄了,前些时候才搬到朝阳宫里去住。
因打小被藏着娇养的缘故,宜安帝姬寻常不出来见人,或有赐宴,也隔着一道帘子。满打满算,竟唯有这位帝姬幼时被今上抱着上朝时,还有几位重臣见过她的模样。
因不知底细,又恐令这位帝姬恼怒,故而今日及笄礼格外煎熬些。
星河熄了灯烛,三人静静躺着歇息。月流辗转反侧,终不得入睡,撑起半边身子往身侧星河身上倚,小声道:“我倒听到一个信,原是我弟弟告诉我的。”
月流家里穷,揭不开锅了,她爹娘便将她卖给人牙子换了几两银子。好歹撑过一年干旱,第二年又是饥荒。爹娘死绝了,黑了心肝的叔叔就将她弟弟卖给了宫里的中贵人。她弟弟生得白净,也机灵,没两年就往上升了,如今在照福宫里服侍,主子是宁安帝姬。
闻言,星河往枕头上蹭了蹭,含糊不清道:“什么不得了的消息?我眼下困得很,明儿再说罢。”
“是个大消息,我弟弟说,他服侍宁安帝姬往坤仪宫去,凑巧听了一耳朵。今上并上皇后主子正商议,想令宜安帝姬作我们盛王妃。”
果然是个大消息,唬得星河那点睡意立时烟消云散,心里拔凉,翻过身子在黑暗中与她对视,压低了嗓子骂:“你失心疯了?!这话也是你我能说的?你不曾说过,我也未曾听见。纵然上头有这意思,也不是我们做奴才的该管的。”
做奴才的,纵然原先耳聪目明,进来了也要当自个儿眼瞎耳聋。主子要的是服侍的人,不是几张把不住门的嘴!上头做些什么,原不是他们该管的。再别说管,就是提一句,都是不敬。月流只当着现如今是在盛王府,故而随意出口。却不知这话犹如一块千斤巨石,压在心上,叫人心沉。
修身院里灯火通明,却不闻声响,唯有秋虫发出轻微叫声。
淑气往外去瞧了一圈,见守门的婆子俱都在位,并无吃酒赌|钱的,又见各个角门俱都锁住了,这才转身往里。进了屋子,只见晴光等皆在外守着,芳甸并上似霰正对坐着翻花绳,纤尘一人靠在角落,捧着一盏茶,正不住地打瞌睡。
帘子挂起一半,淑气伸长脖颈往里瞧了瞧,隔着屏风,并瞧不见什么。晴光道:“别看了,尚未安置呢。”
淑气暗道:“今儿奇了。”原来这位盛亲王盛瑢是个最懂修身养性的人,他打小随着老盛亲王长成,老王爷寻常都教他,到了该睡的时候,必然要睡下。今日已过了那时辰许久,竟还没歇息的意思。淑气往四周瞧了一圈,便道:“你们都去睡罢,我和晴光在这里服侍。”
众人闻言如蒙大赦,皆起了身,与淑气道了谢,提着脚尖悄悄往外去了。虽是如此,亦不见潦草凌|乱,退得格外井然有序。
淑气悄声往里,绕过一架鸡翅木雕八仙过海的落地屏风,果然瞧见书桌前立着一个穿紫檀色锦袍的男子。虽是寻常装扮,却仍显出过人气度三分。正是盛亲王盛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