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细想来阿俏那几句话,每一个字都没说错。这偌大的阮家,根本还没有任何一个人真的将阿俏当了自家人。就连阮茂学自己,昨夜听说阿俏到了,也只是随意点点头,继续在灯下忙他那些公事而已。
阿俏说这话的时候,一对明亮的大眼睛里悄然涌上泪意,可是她却忍住了没落泪,只低头挟了荠菜馄饨送入口中。待两个馄饨下肚,阿俏肚内饱了些,情绪也渐渐恢复了正常,她喝一口茶,再度闭上眼品味一番,这才向着阮茂学大手一挥,说:“算了,其实这也真的不关你的事啦!这位大叔,谢谢你听我发牢骚啊。”
阮茂学心里难过至极:他就只是个大叔?
——可这一切,都只能怪他自己。
说实在的,如果阮茂学不是亲眼瞧见伶俐能干的阿俏,他很难从心底激发出对女儿的怜爱;如果他不曾听到阿俏在“全不知情”的条件下这样吐露心声,他亦难如眼前这般,从心底生出愧疚来。
这时候一名十岁上下的男孩走进厨房,看见阮茂学,开口打了个招呼:“爹!”
这男孩是阿俏嫡亲的弟弟,阮浩宇。阿俏见了他,眼中自然而然地便浮现出温柔。
然而阮浩宇却抽了抽鼻子,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煎馄饨香味儿:“爹,是什么怎么香?”
这份对味道的灵敏感觉,似乎是阮家人代代相传的。
“你是新来的佣人吗?”阮浩宇老实不客气地转向阿俏,“看起来手艺不错,一样地给本少爷来上一份吧!”
阿俏偷眼瞄向阮茂学,只见自己这个爹此刻正捂着心口,一副被戳狠了的样子。她忍不住心里暗暗夸自己这个弟弟,补刀补得十分到位。可她自己却挂下了脸,捂着手中碟子里还剩下的一只干煎馄饨,大声抱怨:“我就是个来走亲戚的,在旁人家做客竟然也要自己动手做早饭,这也就罢了。你竟然还想把我当佣人使唤?”
她上辈子就是这么窝囊憋屈地进的阮家,这辈子不想重蹈覆辙,她就必须痛快地骂出声,好教旁人不致错会了意,让她进阮家还要她感恩戴德。
“做客”“佣人”这几个字再次戳痛了阮茂学。
“浩宇,”阮茂学痛苦地说,“这是你姐姐,你的亲姐姐!”
阮浩宇惊讶地张大了嘴,阿俏也只能配合地做出不敢相信的表情。
“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