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请饶恕我隐瞒之罪,秀春实不得已,只望与前半生一刀两断,这一世都不要再提……”
案前的白妙,发髻已然散落,一头秀发披散双肩,潸潸泪水自颌尖滚滚而落,浸得白衫的前襟都已湿透。唯有秀丽的面庞努力昂起,维持一个尚算平稳的语声:
“而今身份已泄,证据尽在人手,秀春已然不得脱身。东家说得是,再强撑下去,不仅救不了自身,反而拖累了甘家香堂。这五年的深恩无以为报,又有隐瞒之罪,万望东家宽恕。秀春在此拜别,各位姊妹保重。”
一席话说罢,白妙敛裙俯身,柔弱的娇躯轻颤,深深稽首拜了下去。莲生眼疾手快,纵身扑上,一把将她掀在一边,扭住她纤细手腕,那手中寒光闪闪,正藏着一把利剪。
“白姊姊!”莲生厉声大喝,眼中眸光灿然,依稀汪着一点泪花:“怎可以自寻短见!”
“秀春唯有一死。”白妙脸色惨白,比一身白衫还要白,苍凉,凄怆,已经不似人的容颜:“宁死也不能再落入那恶贼手中。”
“为什么要死?该死的是你那恶毒兄弟,是席家那个恶棍,为什么要你承担?如此一死了之,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白白伤了好人、便宜了恶贼?”
莲生从来没有这样地同情一个人。以前与白妙的过节,早就被她抛在脑后,满眼都是这姊姊的悲惨经历,化成那利剪利刃,一道道划痛她的心。一个人被欺辱成这样,却满腹冤屈无处申诉,被逼得自行寻死,这世道到底黑暗到了什么程度,害人之心,究竟可以凶残到什么程度?
“白姑娘。”
甘怀霜缓缓开言。
“你身世不清,来历不明,我自然早就知晓,然而爱惜你人品才华,从来不闻不问。你不理世事,不愿见人,我也都顺着你的意思,只望将你深藏在凝香苑里,就此平安一生。然而终归还是低估了这事情的严重……”
“东家!”莲生跪下了:“莲生恳请东家,千万不可交出白妙姊姊!姊姊一旦落入那恶贼手中,命运何等惨酷,简直不堪设想!东家若是为难,我马上陪白姊姊逃走,送她到哪里都好,总归还有条生路!……”
甘怀霜双眼一睁,眸光炯炯,凌厉地扫向莲生。
“我为何要交出白妙?她不是包秀春,是白妙!是我甘家香堂的一品香博士,是我甘怀霜要死保的自己人!”
白妙蓦然伏地,痛哭失声。莲生用力擦去自己眼中泪水,唇角微翘,双手扬起,在腮边使劲一握拳。一阵啪啪啪的掌声响起,是十一娘拍起一双胖手,激动的泪水在胖脸的肉-缝间横流:
“就是就是,东家说得太是!谁要抢走白姑娘,我十一娘先跟他拼啦!官府来了也不怕,咱们甘家香堂上千个女子,真要明火执仗地打起来,也未见得胜不过那些衙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