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如玉,如玉。

宇文玨骤然心尖一痛,捂著胸口昏死过去。

天边暮色,寒鸦数点,满目白雪无垠,黄土坡上的孤坟终于等来了另外一人。

人间悲欢离合,日月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啊!”

如玉蓦然惊醒。

她惊恐地咳了几声,剧烈地喘息著。

“小娘子。”一旁随侍的晚画赶紧拍了拍她的背,待她好些了又急忙去端来热茶水。

小娘子自从前些日子在湖边跌倒,便经常作这溺水的噩梦,怎样都睡不安稳,一月有馀了仍不见好。

“小娘子,要不去护国寺收惊去厄,找国师看一看吧。婶娘说的有理,或许这是那日在池边沾上了什么呢。”晚画担忧地看著如玉。

如玉好半天才从灭顶窒息的恐惧中缓过神来,一抬头对上晚画那忧虑的神色,摇头笑道:“国师最爱训人了,跟爹一样,逮著就爱骂我呢,这回肯定又要训我泼皮贪玩、偷溜去镜湖一事了,想到就耳朵疼,不去不去。”

“谁让小娘子贪看好颜色。”晚画无奈:“居然看宇文侍郎看得跌跤了,的确是该训训。”她与如玉同龄,是如□□母的女儿,两人自幼一起长大,情同姊妹,说话也没个顾忌。

如玉听见宇文侍郎几字猛打了个寒颤,她望了眼窗外白亮的天色,道:“哎呀别提那事了,烦心哪,趁著下午天晴,咱们上街去玩儿吧,唔,先去食街转转!”

晚画瞋了她一眼,只当她脸皮薄害羞了。

威远侯府就在京城中心三条街开外的布衣巷中,都不用乘轿子,走著便能到热闹的中央大街。

如玉熟门熟路地带著晚画溜到中央大街岔出去的小食巷中。

颜家是雍京古老的世家大族,到了这一代一门五进士,诗礼传家,独独她爹颜凛弃文从武,战功赫赫,成了威远大将军。此时他还在边关战场上对战回纥,再有一年才会加官晋爵,赐地封侯。

前世就是在他封侯之前的这一年,她在镜湖初遇宇文玨,两人结识,互许情意,而后宇文玨托她大伯上门说亲。宇文玨科举那年正是她大伯主考,她大伯算是他的恩师,对他的才学人品赞誉有加,十分看好,虽他只是个六品户部侍郎,但家世清白,又是宇文家嫡长子,前途坦荡光明,颜家便同意了这门亲事。说来这议亲的时机也是赶巧了,若是她爹颜凛已然封侯,必定会给如玉寻个更高的门第,但此时他仍是威远大将军,宇文玨也算是勉强配得上如玉了。

上辈子他们定亲之后,宇文玨因揭发了一宗贪污舞弊案,反被人诬陷了谋逆的罪名,他走投无路在大理寺诏狱中想方设法给颜家递了求救信,她爹却拒绝出手并立刻退婚,翻脸无情,将他与颜家撇清得一乾二净。

重活一世,如玉自知无法干涉她爹的朝堂事,谋反是灭族大罪,莫说爱女,她爹身后还站著一整个颜家,他做下的决定其实谁都能理解。

只是理解归理解,当那个被拒绝的人换成自己的时候,却未必能接受。

宇文玨的怒火与后来的那些......她也是能理解的。

她爹数年后被人以同样手段栽赃陷害,被逼得不得不求助宇文玨,她直到死前才意外得知,那栽赃陷害她爹的正是宇文玨本人。

同样的理解归理解,作为他妾室那几年那些诉诸无门的委屈与辛酸苦楚,她无法承受,也不想再尝一遍了。

爱太伤。

太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