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轻轻滑动ipad屏幕,苏俊枫点开网页上凌轩一个月前的最新作品,不是电影,也不是电视剧,而是一张歌曲专辑,专辑上的曲目不多,却皆是词曲前辈所作,他好奇地挨个戳开听了,干净清爽的音色很好听,虽然唱功并不算是专业,但作为一个演员而非歌手,已经很不错了。
只是,他不确定记忆中的凌轩,究竟有没有唱过歌。
再往前翻凌轩近期的另一条动态,是参加了一场深圳举行的音乐颁奖晚会,作为表演嘉宾,翻唱了一首业内前辈的曲目。他点开网页,在等待视频缓冲的时候不由得略略不解,身为演员,凌轩进来涉足歌坛实在是有点多,他不知道这是公司的意思,还是凌轩自己的意思,他完全不记得凌轩有表现过对音乐有兴趣。
视频缓冲好了,是凌轩粉丝剪辑好的片段,因而不用调整进度。于是他看到凌轩一身白衣,安静立于灯光闪耀的舞台,唱着独属于白衣少年的,温柔似水的情歌。
凌轩的笑,像天使。
可苏俊枫,却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这样的凌轩,太遥远了,遥远的好像不属于那个舞台。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了,觉得这样安静唱歌的凌轩,是那样陌生,可这灯光闪耀的舞台,却那么熟悉,熟悉得像是下一秒就会听到舞台之下的尖叫。
他觉得,一定是自己的记忆哪里又搭错了弦,自己一个演员,就算拿奖拿到手软,上台的次数也必然有限,怎么可能比正在走歌手路线的凌轩更熟悉舞台?
可是,闭上眼睛,他似乎都能看到舞台上哪里是台阶,哪里是升降台,哪里是道具,哪里是摄像头。甚至还能够清晰地感知到什么时候需要给配乐老师手势,什么时候需要调整耳返,什么时候需要向左右两边走场,什么时候需要唱跳结合。
这些,都是凌轩教给他的么?
他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轻轻将ipad的屏幕关上,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忽然就理解了为什么齐云翔医生让他即使还没恢复,就到秦逸辰的工作室帮忙了,因为的确做事情比想事情轻松多了。
他缓缓站起身,想要下楼,可那只言片语凑成的零星片段依然从脑海中一闪而过,甚至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这些不该是自己的记忆,更分辨不出那些话语究竟出自哪里:
“2分45秒这一段结束的时候,舞台这两个方向会喷出干冰,你不要害怕,提前告诉你,免得到时候吓一跳。”
“这个音高可以么?会不会跨度有点大?”
“这个演出服的披风太繁琐了,不方便走路,待会有老师扶你到升降台上,你就站那唱就可以了,不用往两边走了。”
“最后一句的时候,老师们的伴奏停,你直接吉他伴奏的声音出来可以么?”
“你喜欢唱歌吗?”
“我想唱歌,想在更大的舞台上唱歌。”
他想,一定是自己的记忆断了片,才会出现这么多莫名其妙的片段,许是今天想的事情太多,他觉得有些不舒服了。其实也说不清哪里难受,就是莫名的胸闷心慌,和往日一样,像是感受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想要找个安静的角落坐下来,然后,不听,不看,不问。
可是,想到这的时候,他已经出了卧室的门,他知道自己还有办法缓解一下压力。驾轻就熟地在二楼客厅的储物架底层摸到一样东西,他觉得好受了一点点,那是一把刀,水果刀。
只是,听到响动,秦逸辰的脚步已蹬蹬蹬地上楼来,“小枫,你在哪?”
苏俊枫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仿佛每说一个字,都更加的心慌难受,甚至有种低血糖犯了的错觉。
“把手里的东西给我吧,给你换点别的。”秦逸辰叹了口气,苏俊枫有刀,他一直都知道,只是有些时候真的盯不住,况且把刀拿在手里的苏俊枫,是已经进入另一种状态,说什么也听不进去了,激烈的碰撞只会更加刺激到他,后来他从秦家老宅请来的私人心理医生齐云翔也无奈了,叮嘱只要别让他伤到要害,便知足了。
就像是此刻,拎着刀的苏俊枫,像是没有看到秦逸辰一样,与他擦肩而过,目光茫然,一步步走下楼梯,然后在一层半位置的台阶上坐下,定定地望着手里的刀。
“虎哥!”秦逸辰叫了一声一层卧室内的陆金虎,然后快步下了几个台阶,挨着苏俊枫坐下,掌心开始冒汗。
苏俊枫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抱膝坐在台阶上,手臂之下,压着那柄刀。
陆金虎从一层向上迈了一步台阶,却有停在那里,想要把刀拿过来,又怕刺激到他,一时间踌躇不决。
秦逸辰看向他,嘴唇夸张地动了动,无声地说了句话,从唇形上可以看出,那句话是:“把药拿来。”
陆金虎会意,回到客厅的茶几旁,从饮水机中接了一杯温水,然后拆开一小包无色无味的药粉,倒进水里,用小勺搅拌了。那是含有少量镇静成分的药,没什么太大作用,也持续不了太长时间,齐云翔留下来就是晚上他状态不好时喝上一杯,或者临时应急用的。
陆金虎把杯子递上去的时候,苏俊枫蹙了蹙眉,只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将头靠在一旁楼梯的栏杆上。他现在什么都喝不下。
他的手里,依旧攥着那把水果刀。秦逸辰的手掀起他额前的刘海,摸了摸他的额头,有薄薄的一层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