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贺云楼被门外的走动声惊醒,倏地直起身,发现自己竟在花满楼睡了一夜,而身边坐着的正是谢衍。看来青楼的酒,不可多喝,她竟一杯就失去了意识。
她消失一夜,灵犀在冰人馆也该着急了。
谢衍揶揄她:“许多人重金来花满楼寻乐,可你却在花满楼内睡着了。”
“那么你呢?”贺云楼起身,将身上披着的衣服丢回给他,“我觉得你更像是为饮酒而已。”
谢衍笑而不答。
贺云楼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鬓发,打开厢房的门,镇定自若地离开了花满楼。随后,谢衍也走出了厢房。
早晨的花满楼,喧闹过后显得冷清,福妈妈起了个大早,坐在堂内正磕着瓜子,瞧见谢衍下楼:“谢公子,这是要去何处,怎么不见昨夜你带来的娄公子?”
谢衍停步:“他走得急,托我转告福妈妈,昨夜紫姝的琵琶,甚合他意。”
“可不是妈妈我自夸,整个花满楼呀,没有谁的琵琶能弹得比紫姝好。”福妈妈脸上堆满了笑。
忽然想到什么,谢衍走到了福妈妈身边:“那这弹琵琶的手艺,可是福妈妈特地找琴师教她的?”
“那是自然。”福妈妈自豪道,“紫姝被卖进花满楼的时候只是个小丫头,要不是我见她乖巧听话,学琵琶的时候手指流血也不吭声,不然以她这姿色,只能当个丫鬟。”
谢衍边听边点头:“还是福妈妈慧眼识人。”
现在要是有谁想赎紫姝,我可舍不得。”福妈妈被夸得乐呵呵,说话时眼尖,瞥见从楼上下来的茗霜,一袭白纱,衬得脸颊有些惨白,她心疼地道:“哎呀,茗霜,今日你这脸怎地这么憔悴。”
谢衍但笑不语,离开了花满楼。
城北有间义庄,每回有了死人,尸体会被人抬去那里。义庄简陋,没有人愿意在门口逗留,庄内仅有一个皮肤白皙的少年守着此处,为尸体整理仪容,烧一些香烛冥纸,送他们上路。
谢衍进了义庄:“阿韧。”
少年本无名,阿韧乃是谢衍为他取的名字,取坚忍不拔之意。因为阿韧告诉他,她娘亲的棺材被抬进义庄时,发现破了羊水,他就是这样生了下来。棺材生子,镇上百姓将其视为不祥之兆,所以没人愿意接纳他,最后是义庄的人将他抚养长大。久而久之,他也就长居义庄,不愿与外人打交道。因为一旦他出去,百姓一见到他,就避而不见,生怕会染上霉运。
直到一日,谢衍酒醉,踉踉跄跄地误入义庄,结识了阿韧,成了他在清河镇唯一的知己。
“阿韧,我在这镇上遇到了一位京城旧识。”谢衍蹲在阿韧身边,拿起一沓纸钱,往火盆里放:“奇怪的是,我竟然一眼就认出了她。”
阿韧懵懂地看着他:“你笑了。”
“有吗?”谢衍急忙辩白,“是烟熏得你看花了眼。”
阿韧不懂他怎么忽然就别扭了起来:“你明明就笑了。”
烧完了手中最后一些纸钱,谢衍回头,看着躺在草席上的那些被蒙上白布的尸体,不禁叹息了一声。他想到了万州城那些战死的兄弟,也不知是否投胎去了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