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沚本还心下欢喜,听了这话,却是浑身一凉,道:“怎么?你怕我把咱们的事张扬出去?你难道不想纳我为妾么?”一语至此,愈加觉得惶恐,急急追问道:“你是不是从未打算纳我为妾?”
孙权三天两头被她缠着逼问,如今提起这事便觉无奈,道:“不是我不想纳你为妾,实是大哥他管得太紧。当初我与谢舒成婚之前,曾三番几次去找大哥替你说情,这你都是知道的,可大哥他不知为何,就是不允,我实在是没有办法。”说着起身,道:“我还有事,得出府一趟,你将书房收拾了,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兰沚情急扬声道:“这么晚了,你还有什么事?不过是见我提起此事,便找借口推脱罢了!”
孙权没有还口,到门口穿了鞋,带着侍从走了。兰沚心下委屈不已,几乎将一口银牙咬碎,袖襟下的一双手越攥越紧,任由那玉蝉将手心硌得生疼。
孙权却也并非是找借口,他从书房出来,便命人备车,一路带着侍从出了孝廉府大门。
吴县是孙策的驻兵重地,入夜有宵禁,此时雨还绵绵地下着,街上早已空无一人,夜色黑沉,伸手不见五指。
孙权提起衣袂上了马车坐定,随行的侍从点起数十支火把,又有侍婢在车侧拢着纱灯,灯影明明灭灭,像是暗夜里浮沉不定的萤火。
孙权掀开车帘看了看周遭,低声吩咐道:“走吧。”他虽未明言要去往何处,府里的车奴却心知肚明。自打半个月前起,孝廉隔几日便要趁着夜色去往城西阊门附近的一间民居,近几日更是走动频繁。车奴不消多问,将马鞭一甩,马车便辘辘驰离了孝廉府门首。
待得一行人马走远了,孝廉府门侧的暗影里忽然闪出了一个夜行人,黑衣黑裤,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悄无声息地尾随在车队之后。
孙权等一行人毫无知觉,待得到了吴县城西阊门附近,便拐进一条小巷,停在了一间毫不惹眼的民居门外。
有侍从下马上前敲了敲门,须臾,只听两扇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从中迎出来一位年轻女子,身形窈窕曼妙,却穿了身惨白的孝服,异常扎眼。
孙权上前与她说了几句话,两人便一同进门去了。那夜行人在暗处看得分明,从小巷里悄悄抽身出来,便去了孙翊府上,到了门首也不叫门,径自翻墙入户。到了正院一看,只见屋里的灯还亮着,孙翊尚未安寝。
那夜行人上前敲了三下门,便有一名侍婢出来,亦不多问,便引了他入内。孙翊穿了一身燕居常服,敞着领口,正坐在案几后喝酒。那夜行人除下面纱,上前单膝跪道:“末将见过三公子。”
孙翊懒懒地将手中的酒樽搁在案上,笑道:“可把你给盼来了,这回看清楚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