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青梅竹马

孙权闻言吓得从她身边弹开,道:“这如何使得?你是孀妇带丧之身,我是男子,又有家室,如此岂非于礼制有违?况且若是让我大哥知道了,就他那爆炭脾气,非得把我吊起来打不可。便是一时让谢舒知道了,只怕她也不会善罢甘休。不行不行,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徐姝“啧”了一声,嫌他闹出的动静太大,将他挽回自己的身边,劝道:“你怕什么?老话说‘灯下影’,岂不知最危险之处就是最安稳之处?你大哥如何能想到你敢把我藏在府里?就算你三弟孙翊一向与你过不去,只怕也想不到。谢舒一介女流,你决定的事,她难道还敢违抗你不成?”

孙权断然摇头道:“那也不行,你若不想呆在陆尚府里守丧,让你父兄去找陆氏说情便是,但若要我瞒着陆氏与大哥将你接入府里,待得来日东窗事发,咱们遭人指点是小,惹得陆氏与孙氏交恶,却是悔青肠子也来不及了。当年我大哥攻打陆康,曾与陆氏结下仇隙,如今坐镇江东,却又需要陆氏归心辅佐。大哥为此费尽心思,对陆氏极尽拉拢,我可不能让他功亏一篑。”

徐姝情知孙权平日里虽好说话,但涉及公事,却是极有原则的,只觉心中焦急,当下越发挨近了他,柔声恳求道:“我一个小女子,如何就能引得陆氏与孙氏交恶了?你也未免太瞧得起我了。再说我娘走得早,母家的亲眷也少,就算陆氏同意我出府守丧,难道我一个寡妇,要随父兄到丹杨军营里呆着么?未免太不成体统。你好歹心疼心疼我,哪怕不必将我接入你的府里,只需在这吴县城里替我寻一容身之所便是。你们家如今是江东霸主,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孙权这几日已被她软磨硬泡过多次,情知她轻易不肯罢休,只得将指尖一下下地划在檀木桌面上,沉吟道:“可我大哥虽是江东霸主,家财万贯,但他拨给我的钱都是有定数的,帐也查得紧,若要安置你,少不得得在吴县城里置房产,只怕我一时拿不出这许多钱来。”

徐姝听他似乎有些松口,忙依偎在他身侧,越发缠住他道:“你好歹想想法子,如今我能倚仗的只有你了。”

孙权无比为难,静了静,却忽然想起什么,推开藤萝软蔓一般倚在自己身上的徐姝,让她坐正了,道:“咱们先不说这事,我问问你,你方才在席间为何要刁难谢舒?阿香和我说,谢舒前番随我去陆尚府上吊唁,你也曾对她出言不逊,这却是为哪般呀?”

徐姝将柳眉一蹙,目光陡地凌厉:“怎么?你心疼她了?你只顾护着她,却不想想我因为她吃了多少苦么?”

孙权无奈道:“怎么会?你也知道我与她成亲前素不相识,若非父母大哥做主,我本是不愿娶她的。但她好歹是我的正妻,你怎能对她如此无礼?”

徐姝将纤细的眉峰一挑,本就明艳逼人的面上更添了几分锐色:“当年若不是谢舒横刺里挡在我前头,今日做你正室夫人的,便该是我!你不知那日我见你与谢舒并肩离去,心里有多难过。咱俩当初青梅竹马,就因为你与谢舒有婚约在先,便要生生分散,这几年我嫁给陆尚,与他婚姻不谐,在府中受尽冷眼,如今又要遭受丧夫之辱,这些全是拜谢舒所赐,你让我如何不恨她!”

孙权见她说着话,面上的声色虽利,目中却已聚起了泪意,显见是受足了委屈,只得劝道:“谢舒与我的婚事,是我父亲在世便定下的,也是没办法的事。各人有各人的命数,你若如此想,便是难为自己了。”

徐姝触动了旧恨,伏在案上嘤嘤地哭了。孙权递过一方绢巾,轻声哄她道:“擦擦吧,别哭了。”徐姝怎么也不肯接,孙权只得将绢巾放在她的手边,望着她叹了口气。

这日因孙策有公事吩咐,孙权一直在将军府中留到傍晚时分才动身回府。回到府中时天已暗了,天幕中流云如曳纱舒卷,星月隐曜。殿中侍婢仲姜已带人点燃了灯火,见孙权回来,上前替他宽了外衣,询问道:“孝廉今晚想在何处用饭?”

孙权道:“先不吃了,我手头还有些事务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