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紧皱了一双浓眉,再没心思吃饭,道:“你也不必替她说话!先前我见她安静顺从,还以为她是个老实本分的,却不想原来竟全是装给我看的么?”吩咐袁朱:“你去把谢舒叫来,我倒要问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袁朱听了只觉心下痛快,利索答应了一声,起身便要出门。兰沚正立在门首,见状忙拉住袁朱的衣摆,跪下道:“孝廉息怒,如此只怕要闹得二位夫人更加不睦啊!”
袁裳也在旁拉了孙权的衣袖道:“夜里黑灯瞎火的,你一时把她叫了来,又能怎么样?难不成还像她罚我一样罚她?就算不罚她,你对她质问呵斥一通,她也难免有气,到时又与我合起气来,闹到什么时候是个头?还是该我忍忍,她如今罚了我,想必气已经消了,从此能两下相安最好,若是不能,彼此便少往来些也罢了。”
孙权听她如此劝阻,好歹冷静下几分,又想谢舒一向得母亲和大哥的喜欢,若是果真三更半夜地把她叫来质问一番,且不论结果如何,若是来日妻妾不睦的闲话传到母亲和大哥的跟前,他们心向谢舒,只怕吃亏的还是自己。此事就算要查,也不能如此大动干戈。孙权一念至此,便歇了要趁夜把谢舒叫来当面对质的心,却又舍不得袁裳受苦,道:“可若是如此,你不觉着委屈么?”
袁裳放开孙权的衣袖,淡淡道:“我有什么可委屈的。你若是实在怕我委屈,便少宠我些就好了。”
这话一出口,屋里的人都是一惊,袁朱失色道:“夫人!”孙权亦微微变色,伸手揽过袁裳单弱的肩,道:“裳儿,如何说这种话?我知道你因为家中变故,如今心境不大好,但那都过去了,我自会好生护着你,你莫要这般消沉才是。”
袁裳不说话,只顺从地依偎在孙权的怀里,漆黑的鬓发安静垂落,遮着她清丽秀白的侧颜,看不清神色。兰沚适时道:“夫人被蚊虫蛰了,只怕这会儿不大舒爽呢,不如我去取些消肿止痒的药膏来,孝廉替夫人擦擦吧?”
孙权道:“也好。”又低头向袁裳道:“谢舒既是让你今后都不必去见她了,你便不需再去,只在这里好生过你的日子便是。”
往后的数日,孙权未踏入谢舒的院子一步,但谢舒早已对他的冷淡习以为常,孙权一直不来,她也并不心急,且平日里又很少出门,便也不大知道外头的事,只隐约听得袁裳仿佛是病了一场。
这日,谢舒一早起来,懒怠梳妆,只漱洗了,松松地将头发挽起,将案几挪在窗前,听着外头的鸟鸣风吟心不在焉地练字。青钺在一旁静静地理着妆奁里的珠钗坠饰。
过了半晌,谢舒静中忽而心里一动,问青钺道:“今日是初几了?”
青钺想了想道:“是二十五了呢,咱们闭门度日,险些连日子都忘了,十月一过,眼看着便是冬节了,日子过得可真快。”
谢舒搁了笔道:“我得去将军府瞧瞧吴夫人。原本吴夫人念着孝廉府离将军府路远,只让我每逢朔望之日去看望一次,但身为儿媳,半月一次毕竟太过疏懒,我便自请每逢五、十都前去侍奉,如今这不是又到日子了么?”
其实谢舒是穿越来的,与吴夫人本是陌路,谈不上婆媳情深,但当初是吴夫人亲自替孙权挑中了她,自然对她颇为钟爱,与现代自由恋爱导致婆媳之间水火不容勾心斗角决然不同。谢舒虽是指腹为婚嫁给孙权,不得他的喜爱,但却与吴夫人和大小乔相处得甚是融洽。谢舒在三国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便对吴夫人生了几分依赖之心,平常与其整日闷在府里,还不如去将军府和吴夫人亲近亲近,也好顺带着威慑孙权。失宠被废的命运明晃晃地写在史书里,谢舒不敢掉以轻心,虽然现下因着尚未完全摸清自身的处境,而不知从何下手改变,但与吴夫人搞好关系,至少能让孙权看在母亲的面子上不敢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