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朱跪在地下,仰首道:“夫人明鉴,分明是紫绶以下犯上在先!今日的事虽不是因谢夫人而起,但紫绶是她屋里的人,若不是谢舒私下里常对夫人有所怨怼,紫绶又怎会平白无故地说出这一番话来?从前在袁府,咱们老爷纵使脾气急些,也从不曾大气呵着过夫人,如今在孝廉府里,一个伺候人的下贱奴婢也敢对夫人如此不敬,却叫奴怎生忍得?”
袁裳越听越气,单薄的胸膛微微起伏,道:“你好厉害的嘴,我只说了一句,你便有这些说辞。你既然知道咱们如今并非是在家里,便该万事隐忍收敛。从前有父亲母亲疼着护着,任性些也罢了,如今却靠着谁去?”
她提起父亲袁术,眼眶便微微泛红,但只一瞬,便湮去了目中澹薄的泪意,道:“我不管旁人如何,只要我身边的人安守本分,少去惹是生非。一时的口舌之快不逞也罢,便就是吃些亏又能如何?父亲不幸兵败弃世,我沦落至此,早已别无他求,只望能安静度日罢了。”
袁朱从小便跟在袁裳身边,与她主仆连心,见她神色哀戚,也觉心下恻然,当下不再争辩,老实换过了衣裳,去廊下跪着思过了。
到这日傍晚时分,雨势渐收,天色却还阴郁得很,未到酉时便黑沉得如同入夜一般了。孙权忙完了手头的公事,从前殿走来袁裳房里吃饭,一进院门便见袁朱跪在廊下,问道:“你怎么在这儿跪着?”
袁朱低头道:“夫人罚奴在此思过。”
孙权进了屋,只见屋里灯火莹然,兰沚和兰汐正在摆饭,袁裳在主位后坐着。今日厨下做了薄烙饼,她正用银筷子夹了葱姜和肉丝放在饼上。
孙权过去在她身侧坐下,袁裳便将薄饼卷了递给他。孙权见她面上虽淡淡的并不热忱,却服侍周到,心下甚喜,接过她递过来的碗碟道:“不必管我,你自己吃吧。”又问:“你为何让袁朱在外头跪着?”
袁裳道:“婢子无知,说错了话,罚她跪着长长记性。”
孙权吃了一口饼,笑道:“你出身大族,想必规矩极严,只是现下天色已晚,又刚下了雨,凉丝丝的,既然罚过了,便让她进来吧。”说着打发兰汐:“去叫袁朱进来。”
兰汐去廊下叫了袁朱进来,袁朱神色恭谨,谢过孙权和袁裳,便在席侧跪坐着,添火烹茶。孙权吃着饭,好奇道:“你究竟说错了什么话,惹得你们夫人如此生气?”
袁朱才挨了罚,哪里敢轻易回话,只怯怯地看了袁裳一眼,垂首不语。
孙权不明就里,也侧首去看袁裳,袁裳却只是垂眸避开他的目光,默然拿过酒壶,替他向樽中添酒。
今日之事兰沚也知道始末,她为人伶俐,便在一旁道:“今日夫人带了袁朱姐姐和我去探望谢夫人,谁知谢夫人屋里的紫绶出言不逊,袁朱姐姐看不过去,便反驳了几句。咱们夫人性子谦谨,嫌袁朱姐姐多事,因此……”
话未说完,便被袁裳横了一眼,兰沚连忙闭上了嘴。
孙权听得皱了眉,放下筷子道:“紫绶是如何出言不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