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笑了笑:“王太太,你命里是两儿一女的……”
“两儿一女,可我只有一个儿子……”王太太忽然身子一晃,低声说,“难道先前那个……”应该是被说准了,她眼圈瞬间红了,“这件事谁都不知道的。生了晓丽没几年,我又有了。可那会儿计划生育管的严啊,我有儿有女的,就没要他。哎哟这可真是,造了孽了啊。”王太太眼泪来得很快,就地痛哭起来。
她这一诉一怨,祁七明白了,王晓丽的爸妈。
少年安慰了几句,又道:“你这个富贵命,便是你这没出世的小儿子带来的,可惜他没来得及出来,福报转到你女儿身上。但因为不是自己带来的,就有那么点不稳定,要好好呵护着,才能留下。前几日你女儿闹出点事,这种事以后最好还是别有。”
“那我是要给她说个好婆家吗?其实吧,我一直很上心她的事,我就这么一个闺女,我能不管她?上回人家给说了个有钱人家的对象,那人条件就特别好,开的厂子,占地有两三亩地呢。”
少年看着她,忽而叹了口气:“如果你的追求就这样,那就当我没说。你非要损自己的福气,我可管不了。”
晓丽爸爸说话了:“臭娘们快住嘴吧。那个大师对不住啊,她就一老娘们,啥都不懂。依你看,晓丽这福气要应在什么地方呢?”
少年略一沉吟,往西北面指了下:“那个方向。”
那边是莫庭市的方向,如果眼光高些,也可以是京城的方向。
夫妻俩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各□□绪,无一不贴着囍气,仿佛下一刻就能借着姑爷鸡犬升天。
爷孙俩听了这许久,爷爷拍了拍后车架,叫祁七坐上去。
等拐了弯,他突然说:“那孩子不错。”
祈七想了一会儿,琢磨着爷爷说的应该是花开那个亲戚。至于说不错,是因为帮了王晓丽的忙吗?
爷爷没在她家门口停车,径自回了家,穿过一道很窄的小巷子,进了一道小木门。爷奶家的房子是真正意义上的老房子,围墙还是土坯的,年久失修,很多地方都已经有土成群结队塌下去了,基本不能再承重。幸而正房是正儿八经的青砖瓦房,只有三间屋子,里面空间略小,中间是两个灶台加上装水的水瓮,再有个煤气炉和放的杂七杂八的东西,右侧屋顶上垂下来一个吊钩,上面吊着个竹篮子,是用来存放馒头大饼等主食的。两边屋子就是炕和柜子,除却这些东西,也就是走路的地方,没有其他容量。
爷爷还没停好车,就跟里面喊:“七七来了,做点好吃的。”
等祁七进去时,刚好看见奶奶在做饭,正掀开大锅盖往里面加水,听见这个话,根本看都没看祁七,说道:“没人买回来,家里能有什么好吃的?”
祁七喊了声:“奶奶。”
奶奶这才抬头,笑着说:“怎么跟那老东西一道进来的?家里可只有刚才你大娘拿过来的豆角了,你帮我择了,咱烩豆角吃?”
祁七看见地上堆着的一堆豆角,一眼看过去,就看见了十来个大小不一的虫子洞,边上还粘着虫子粑粑的那种。心想大娘会拿东西过来?恐怕不是来说闲话的,就是又想算计什么吧?或者,根本不是主动拿过来,而是奶奶自己去摘的。
她答应一声,准备过去择菜,恰好爷爷进来了。他在门外已经听到了里面的对话,目光扫过准备烧锅的老婆子,说道:“去买个烧鸡回来,今天加餐。”
烧鸡?
奶奶直起身,她身材偏瘦小,就算直起身,也只到爷爷的肩膀,脸上的惊讶收起,瞥了祁七一眼,越发不满:“不年不节的,吃什么烧鸡?”
爷爷看了她一眼,也不满意,闷声道:“叫你去买就去买,你要是不肯去,就我去。”
奶奶这才不情不愿地去了。
祁七在一旁低着头,装作没听见他们的话。心想以前妈妈讲过爷奶感情不好的话,她并没有上过心,只觉得爷爷大部分时候沉默,奶奶大部分时候偏心眼,她并没有目睹过他们年轻时的相处状态,而岁数大了后,也看不到文学作品中时常被歌颂的相濡以沫,就是俩人搭伙过日子,互相看不顺眼时就给对方一拐子,这样一种普遍状态。
她并不认同这样的状态可以用感情不好来形容,如同她父母倒算是感情好呢,等到家庭出现困难,还不是相看两相厌。只不过是年纪大了,终于摸索到了正确的相处模式,再加上“一把年岁的人不可能像小年轻那样黏黏糊糊”,自然而然看着有些疏远。
她这个想法,在奶奶买回来烧鸡之后被不攻自破了。
“给那边去个电话,让那几个孩子也一起来吃。”奶奶不但买了烧鸡,还买了几个小菜,一股脑放到屋里的炕桌上。祁七看了眼那些东西,有点想笑,平时不到黑的看不见人不许开灯的老人家,突然舍得花许多钱去买店里不怎么实惠的凉拌菜,怎么看都觉得带了骨子赌气的味道。
奶奶踮着小脚,去拽挂在墙上的对讲机,猛然被身后惊天动地一个拍桌子的声响把电话震掉了。对讲机跟电话长得很像,那是大伯安装的,只连通他们家,有个事什么的,直接拨过去就行,也不用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