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孟婉柔端着手里的茶盏,嘴角含笑的盯着正在埋头呼哧呼哧喝汤的司徒皓,晶亮的眼睛里发出阴森森的光,那小眼神就好像是瞅着一头待宰的小肥羊,暗地里琢磨着该从哪里下手,看地伺候在一侧的牌九背后一阵发凉

正瞅着,司徒皓忽然抬头,冲她咧嘴一笑,语气豪爽大方,一副腰缠万贯的土财主形象:“说吧,有什么事儿想求朕的,尽管开口,只要不是跟朕要星星要月亮要上天,朕都会尽量满足你,谁叫朕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是个有良心的好皇帝呢!”

孟婉柔扫了一眼对面酒足饭饱的司徒皓,一本正经的淡淡开口:“既然表哥都这么开口了,倘若臣妾不说可就是臣妾的不是了,所以臣妾”结果刚说了个开头就被司徒皓忍不住的打断。

“哎哎哎!打住,打住!我说表妹,你按照个正常人的反应对朕是不是能疯?正常嫔妃的反应不应该是——皇上能喜欢臣妾这点上不得台面的心意,臣妾就已经是铭感五内,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哪里还奢求着要什么赏赐?”

司徒皓捏着嗓子表演得很带劲,细声尖气,搞得倒很像是只春情荡漾发了情正在叫春的野猫。

“怎么好好的路数,到你这儿就是连矜持都不会了呢?”他又慢悠悠的喝了一口酸梅汤,懒洋洋的摸了摸吃的有些发撑的肚子,惬意的撇嘴,典型“停著无情”的嘴脸。

孟婉柔闻言,转着手里的茶盏,答非所问,嘴里“客气”道:“昨儿臣妾收到父亲的家书,信里父亲跟臣妾说,表哥您夸奖他老骥伏枥,宝刀未老,绝不会让他如同廉颇一样,尚能饭时便壮志难酬不能保家卫国戍守边疆,他还称赞您是励精图治从不晚的明君,所以千叮咛万嘱咐要臣妾常常给您做些边城吃食,以慰他不能在京为您尽忠的遗憾”

司徒皓放下琉璃盏,讪讪的揉了揉耳朵,呵呵干笑了两声:“孟将军哦,姨夫戍守边关为国尽忠,实在是我大业栋梁之臣;朕就是欣赏姨夫这股坦率劲儿,表妹不愧是良才之后,深得姨夫真传,朕心里十分欣慰,所以表妹有话直说,直说”

原来前几天,孟青在上京的军报里又明目张胆的夹带上了告老还乡的“小纸条”,然后依旧是被司徒皓颇为无赖的驳了回去。

不过这回司徒皓还引经据典用上了“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典故装点门面,声称自己绝不会是赵王之流,必定不会令明珠蒙尘,让自己的臣子抱憾十分光棍的为自己脸上贴了一把好金。

大业自显宗便开始重文轻武,除了正常戍守边疆的大将,朝中的这些武官们很少能有出头之日。

如今到了司徒皓这个皇帝——好家伙!朝堂上喜欢撸袖子干嘴架的文官倒是一抓一大把,而武将们却是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

年纪大的,胡子花白一大把,身体倍棒就是神志不清年纪轻的,嘴巴上的毛还没长齐,一个个的经验不足,尚欠火候,一瓶不满半瓶咣当

因此面对像孟青这样,能够真正派上大用场的武官,司徒皓是恨不得一个掰成两半儿用,所以——解甲归田,告老还乡?做梦吧您嘞!

而在边城的孟青,即使气得牙痒痒,暗地里骂了他无数声的“小混蛋”,最后也只能用这种“浪子回头金不换,蹉跎年华心自知。励精图治莫很晚,后发制人仍醒狮。”的话来怼怼这个糟心的皇帝,干干的过过嘴瘾。

不过,对于孟婉柔来说,在司徒皓的面前提起自己老爹时产生的效果可是显著的,这种方法的好用程度不亚于她搬出太后这座大山。

孟婉柔掀了掀眼皮,慢悠悠的说道:“今儿臣妾路过杨妃妹妹的寝宫,听到她宫里传出来些许箜篌的声音,让臣妾突然想起前几日的那架西洋钢琴,就琢磨着,与其让它在同文馆里落灰长毛,不如送给杨妃,也算物尽其用了。”

“就这件事儿?”司徒皓撇了撇嘴角,显然不信。

这又是架锅又是做面又是亮出了那些花里胡哨闪瞎双眼的绝活,舞弄上这么大的阵势,就是为了替杨妃要恩典?表妹会如此无私高尚到舍己为人的为旁人做嫁衣裳?鬼才信!

果然,接下来他就听到孟婉柔缓缓开口:“臣妾那日听表哥提起那个叫马克的西洋人,近日来也翻看了些西洋典籍,虽然有些不经之谈,可是有些东西,仔细寻思起来,却颇为精妙。臣妾一个女流之辈,学这些东西未必有大用处,可是臣妾总觉得老祖宗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是有一定道理的,听说表哥最近找了一个西洋夫子在御书房给您讲些算数西洋文什么的,臣妾就也想在您上课的时候去长长见识。”

“你常年呆在后宫这一亩三分地,学那个有什么用处?”司徒皓单手支着下巴,轻敲着桌子问道。

“表哥觉得后宫里是一亩三分地,可是前朝或者是大业如今广大的土地,在那个会转的圆球上不也是一亩三分地?臣妾不觉得就因为呆的是一亩三分地,所以有机会去学的就可以因为这个理由不去学,有机会去掌握的也因为这个理由不去掌握,又有谁知道今天觉得没有什么用处的东西,明天会不会派上用场呢?”

“你脑子里的想法比前朝有些家伙的想法有意思多了,他们可没你这个觉悟。”司徒皓呵呵一笑,继续说道:“我们大业的人总喜欢用天朝上国自居,认为这些西洋人鼓捣出来的东西都是奇淫巧技难登大雅之堂,可是这世上许多地方,我们并不了解,而别人却了解我们。”

“他们的君王公然支持抢劫,他们的强盗只要在抢了外面的东西那都是大英雄以礼待礼,以暴制暴,现在大业可以依靠还算强大的国力唬得四夷安分的如同兔子,那未来呢?兔子也是会咬人的”司徒皓漫不经心的玩着手上的琉璃盏,冷哼道。

“行了,这两件事,朕都准了!不过这事儿,你事先得跟母后和皇后说一声,毕竟像朕这么英俊潇洒英武不凡,旁人要是知道了你竟然可以去御书房听讲,还不得嫉妒的眼睛都红了,朕可不想这以后踏进后宫,看到的都是红眼的多嘴兔子。”他挑挑眉,果断豪爽的拍板,然后不甚要脸的补充道。

孟婉柔十分认真干脆的点头,温柔一笑,让看惯了她死鱼脸的司徒皓一阵哆嗦。

这哆嗦的后果就是——司徒皓大手一挥,把会同馆所有的西洋钢琴都搬给了杨妃,让眼睁睁看着东侧殿被西洋钢琴塞满的杨妃,眉开眼笑合不拢嘴,对司徒皓和孟婉柔“牛嚼牡丹,对牛弹琴”的怨念顿时烟消云散,一股脑的抛到了脑后,是划拉都划拉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