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袖抽了抽眼角,每次吃药小姐都搞得像受刑似的,她也在一边跟着心惊胆战。
言婳歪倒在床上,一丝仪态也无,幽幽叹一口气,“母亲怎么就不喜欢那些洋医生呢,他们就不会开那些苦死人的药。”
碧袖没有说话,她知道这只是小姐的随口抱怨,其实她心里最是敬爱夫人。小姐虽宽厚,做下人的却不能失了本分,玩笑可以,时机不对。
碧袖将药碗拿走,轻声道,“我给小姐梳梳头吧?”
言婳点点头,“我想沐浴,身上不舒服。”
碧袖应是,到浴室放好水,把言婳扶了进去。
言婳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澡,热气蒸腾,熨帖到每一个毛孔,拿毛巾擦了,翠袖又伺候她换了一身轻便的长裙。
因为尚在孝期,自然不能穿一些大红大绿,碧袖便找了一件颜色清淡的裙子。
上褂下裙,□□相间,袖边裙角绣有精致的木槿花纹,因尚在病中,碧袖只给她梳了两条辫子垂在胸前,虽简单却将少女的青涩稚嫩,初春花蕾般将绽未绽的纯美展现出来。
言婳还是个小姑娘,当然不想在朋友面前露丑,嘴角微抿露出一抹小小的笑。但随即又想到父亲的去世,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胸口一时酸胀难忍,嘴角的笑还未展现就消失不见。
“婳婳!”
人未到先闻其声,唐铭心几步走进来,只让人眼前一亮。
一身明黄色洋裙,高跟鞋,长发烫成欧式宫廷卷发的样式,在脑后束成一个个小卷,浓眉大眼,朱唇皓齿,额上水晶发卡光彩夺目。
不同于言婳空谷幽兰般寂静幽香,是花苞初绽的鲜妍娇嫩,唐铭心的美,则如牡丹已彻底绽放,明艳照人,妩媚婀娜。
一明艳一清美,虽说风情不同,各花入个眼,但单以面容论,却着实是言婳更胜三分。
“婳婳,你终于醒了,可担心死我了,”唐铭心坐在床前,伸手捏捏言婳的脸,“就是这脸色,还苍白的很。”
言婳脸红了红,“哪有……”
唐铭心眨眨眼,“婳婳你这别人一碰你就脸红的毛病还没好呢。”
言婳捂住脸,自以为咬牙切齿道,“你又捉弄我!”
偏她声音软糯清甜美,一字一顿,更显出声音的清甜来。
唐铭心一顿,心中涌出些许异样来,面上却自然的转了话题,“你父亲………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出凶手的!”
言婳眼中的笑意消失,嘴唇抿成一条薄线,她慢慢的道,“铭心,在父亲接到新政府的任职通知时,我就预想到这一天了……”
顿了顿,她艰涩的开口道,“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猝不及防……”
“为人子女,我没有立场去批驳他的做法,更阻止不了他为新政府卖命,可是我有良心,我所求不过是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国家!我每一天都在祈祷,每一天都担心,担心在报纸看到父亲的消息,可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铭心,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真的不不需要。你要帮我一定是要求你父亲,可是伯父也不容易,东洋人入沪,狼子野心,伯父这类巨贾更是其眼中钉,是拔除侵吞的对象,我父亲身死,是他,是他——”言婳嘴唇哆嗦着,她想说是父亲罪有应得,可是嗓子就像被一团棉花堵住了,咳出血却吐不出半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