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殊受伤

房里未点灯,暗沉沉的一片,靠着窗格透进来的些微光亮,雨墨瞧见沛渊俯首坐在案几后,盯着手里的什么东西出神。雨墨怕伤了沛渊的眼睛,忙上前点燃了几上的烛台,倒了杯热茶递给沛渊,再将饭菜碗筷一一摆好,沛渊握着茶盏,静观雨墨前后忙活。

待都准备妥当了,雨墨住了手,抬头冲沛渊一笑,示意他可以用膳了。烛台立在雨墨的左边,刚点上的蜡烛燃得不够亮,火光闪动映照着那个笑颜,似酒般醇,如蜜样甜,让沛渊心静、心安。

他打起精神用了些饭食,搁筷后对雨墨说:“过几日你且回乡避一避。”雨墨听了一怔,而后乖顺地点点头,收拾好碗筷转身出了门。

等雨墨再回房时,果见沛渊已在西窗下的榻上睡了。他上前灭了烛火,给沛渊盖好薄被,再拖了个竹凳沛渊脚边坐好,静静地想心事。

此刻戌时刚过,月入轩窗,树影斑驳,夜还长,但沛渊已沉沉睡去。因大少爷这几日都睡得很不安稳,身子困乏得厉害,雨墨便将少爷惯用的安神药碾碎了掺在晚膳里,这药能让他安睡整晚。

雨墨想着先前少爷对他说的话,要让他回乡避一避,避谁呢,避多久?他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

少爷不知,上月他回乡是料理祖母的丧事,唯一的血亲走了,他如今是名副其实的孤身一人了。

雨墨乳名狗伢子,出生乡野,双亲早亡,由瞎眼的老祖母养着,四岁上下卖给了走街串巷的马贩。那马贩见他生得齐整,便带在身边养了两三年,等他初有少年模样时转手卖到了“东塞外”里的酒楼做舞姬。

那“东塞外”是扬州城的三不管地界,多是些无依无靠的外族人,三教九流龙蛇混杂。暮摇十岁那年瞒着大人偷跑进“东塞外”里想开开眼界,正巧撞见酒保当街毒打狗伢子,暮摇见他赤脚站在雨里瑟瑟发抖,不禁大为光火,扔了几两碎银将他强买了回来。

半月后,大夫人在花园里瞧见梳洗干净的狗伢子,见这孩子手脚麻利眉目清秀,便改名雨墨指给了沛渊做书童,自此,那个命贱如草芥的狗伢子才算过上了安稳的日子。

身旁的沛渊在睡梦里翻了个身,将被子掀落在地,月色如水,柔柔地落在沛渊额角眉梢,让他本就深邃的五官愈加轮廓分明,似极了年画里那些威风八面的天将,只是这天神一样的人物,为何睡着了总要掀被子?

雨墨起身捞起被子,再次细细的给他盖好。

自小到大,雨墨都是在沛渊脚边陪夜,千百次的在半夜给少爷拾被子,也不知自己告假的那两月,可有人来做这事?雨墨凝神想了想,不禁摇摇头,多半没人能像他这样睡得轻浅易惊醒,难怪回来后就见少爷诸多不适,想来应是夜里被冻着睡不安稳所致。

雨墨瞧着沛渊恬静的睡颜,打定主意明日不叫醒少爷,让他自睡到药力散去,好好的休养一晚。

哪知,这个主意却闯了祸。

第二日辰时过半,沛渊仍沉睡未醒,雨墨知那药力有十几个时辰之久,倒是不着急,自去前院忙着打扫。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他才去膳房打了热水用铜盆盛着,向书房走去。走到一半,看见陈伯急急地赶了过来,劈头就问他:“大少爷呢,可在房里?我刚去练功房没见着……”话说了一半,低头看见雨墨手里的水盆,不禁皱眉:“怎么还没起来?”陈伯来不及同雨墨细说,推着他赶紧进屋去叫沛渊,“让大少爷快快赶去前厅,有贵客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