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臣既弑其父,遂以暴疾讣于诸侯,自立为王,是为穆王,加潘崇之爵为太师,使掌环列之尹,复以为太子之室赐之。令尹斗般等,皆知成王被弑,无人敢言。商公斗宜申闻成王之变,托言奔丧,因来郢都,与大夫仲归谋弑穆王,事露,穆王使司马斗越椒擒宜申仲归杀之。巫者范矞似言:‘楚成王与子玉、子西三人,俱不得其死。’至是,其言果验矣。”
上官婉儿随着郭太傅的诵读声心底默默地念着这些早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的段子,时不时拿眼睛盯着宋玉,见她听得似乎也很认真,不由暗感宽心。
宋玉不得不认真,虽说她曾发奋攻读过武德律,对晦涩难懂的文言文多少有点理解力,但郭太傅说的实在太长太快,又没有书看,只能一边凝神细听一边在脑子里过滤翻译,听不了片刻,便觉得脑细胞耗费了不少。
“太平?要不要婉儿帮你写下来?”上官婉儿见她紧蹙眉头的模样,善解人意地柔声说道。
宋玉得她如此理解关心,眉头舒展,笑着摇头道:“多听听便能懂了。”
“你可多看一些此类书籍,读得多了,自然就熟能生巧。”上官婉儿低声指点,书面语和口语是有很大不同,最初自己也是这般过来的。
突然前方传来长长地叹息声,只见李旦掩书叹道:“这种事做臣子的都不忍听闻,而经典之书是圣人拿来训示后人的,为什么要记载这种事?”
郭太傅来到他的桌前,笑道:“孔子作《春秋》是为了要褒贬善恶,用以劝世或告诫,因此记下商臣的恶行,让千年以后的人都知道有这样一件事。”
李旦连连摇头,站起来道:“不是不能让这种事流传,而是我不忍知道有这样的事,弑君灭父,怎堪父子手足?请让我改读别的书吧。”
郭太傅一愣,随即整理官袍向他拜道:“‘里名胜母,曾子不入;邑号朝歌,墨子回车’。殿下资质敏睿,竟然不忍听闻这些不好的凶事,臣听说要安定上位、治理人民,莫过于精通于礼。不懂礼则无以事天地之神、辨君臣之位,所以先王重视此道。孔子也说:‘不学礼,无以立。’那么请殿下就停止读《春秋》,改读《礼记》吧。”
宋玉和上官婉儿看了看李旦,又看了看郭太傅,都在心里思索着他们的话。
李显挠着头问道:“是否我们也学《礼记》呢?”一时引来众人的笑声,令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宋玉同婉儿相视一眼,齐齐一乐。
郭太傅尚未回答,李旦转身道:“只是我不忍听见,你们旦学无妨。”
李贤忽然起身道:“我觉得不然,《左传》有言,不几年,穆王遣兵四出,先灭江,次灭六,灭蓼,又用兵陈郑。商臣弑君虽为不齿,却兵威四方,内除斗宜西、仲归,外扫诸国,单就灭江一事而言,商臣深谙用兵之道,处事机智果断,厥貉之会和“田孟诸”,是楚国城濮败北后霸业复盛的迹象。我以为,商臣弑君杀弟不孝,却利于对楚国的发展,商臣是位明君。”
上官婉儿一怔,露出深思的表情,暗觉太子实在锋芒,这番话透露出来他暗含的雄心壮志和看待宫廷争斗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