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猫冬与矛盾

深夜,碧山村各家各户仍旧热热闹闹,土屋里,不断飘出食物香,以及或喜或忧的议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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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粮食与布棉特别贵,各家各户买得都有限,驴车马车仅出村两趟,足够将村民们货物运回来。

生产队的活计少得可怜,碧山村正式进入猫冬悠闲期。

三日后,一夜间,一觉醒来,屋外忽然飘起小雪。早起出门的人,没过多久,眉毛和胡须都会挂上霜或雪,冰凉冰凉的。

村民们有一种早料到如此的感觉。

娃娃们很兴奋,因很少见到屋里下雪,他们闹着要去院子里堆雪人,被家长们拎起来,好一顿竹笋炒肉,哭声震耳。

屋外几乎是泼水成冰。

所有人出门,无论男女,都是一套套齐全,棉袄、棉裤、棉鞋、男子、棉手套、围巾等,基本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尽管这样子还是冷。

叶三叔他们,将大院子扫出一块空地,撒几点谷壳等作为诱饵,再支起几块石板,做好陷阱等麻雀入钩。

晓丫头每日都要瞅好几遍陷阱,期待山雀啥的送上门来。村里其他人家都有借此麻雀,他们的石头每天都立得好好的。

气得晓丫头狠狠咬一口烤红薯。

某一天,甜妹儿借着出气窗往外瞅,正好看到一只麻雀飞到院子里,砰砰砰,它被数个石板压得牢牢的,肯定飞不远。

整整一天,白家与叶家,饱受晓丫头炫耀话语的摧残,翻来覆去都是“我家大院子捉到一只麻雀,好厉害!”类的话,听得全部人耳朵起茧。

唯一与她斗争的是小二黑。

最后,文景深不得不拿出老师的身份,惩罚他们,抄写语文课本最长课文一百遍,理由是语言太过匮乏。

冬季里,碧山村最忙的属妇女队长叶二婶。

往年秋闲或冬闲,村里都有人家挑选个黄道吉日,娶媳妇儿或嫁人,热热闹闹、欢欢喜喜办亲事。

今年先是大食堂成立,暴雨快速进入深秋,库里粮食不够,冷空气迅速袭来,丧事接连好几家,再然后就是下雪。

冬季黑得早。

从五点半开始,在村口处,明亮的篝火已经点燃。

忍受着凛冽的寒风,村民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这些人多半是阳火重的成年汉子,他们环抱胳膊、瑟瑟发抖,焦急等待着出村的牛车马车。

甚至有暴躁小伙子,举着篝火,爬到半山坡上,眺望瞅人。来来回回多趟,折腾得旁边人头晕目眩。

天已经全黑,村民们不愿意回家等待。

夜风更冷了,他们手上虽然带着手套,依旧冻得跟猫狗咬住一样,脚窝在厚厚棉鞋里冻得发麻,跟有千根万根针差不多。

叶妈妈与叶二婶,直接把家里碳盆子与木凳子,通通搬到村口大树下,是草把子、树枝、草皮、炭火点起来,叶二叔叶三叔俩糙汉子,围着它烤火取暖。

不多一会儿,数个木碳火盆在村口处燃起来,依旧很冷。

村里几个大老爷们拍一拍大腿,合计一下,干脆用粗木头、竹帘,搭建几个大的临时避风所,将大的寒风,抵挡在外头。

炊事员还送来一大铁锅热气腾腾的姜汤。

“张队长他们咋还不回来?天黑黢黢的,他们走马灯有带吧?炭火早知道多装一点。”

“有带有带,咱家带差不多半麻袋呢!全车人烧三天三夜也烧不完。”

“夏天咱们去镇上,最早也是三四点回村。冬天山路都是冰雪,滑不溜秋,他们得走慢一点,也正常。”

在这种特殊情况,尤其忌讳说悲观的话。

你否管问谁,都是吧啦吧啦一大堆自我安慰的好话。要是谁没眼色没情商,村民们真的有可能一拳揍回去。

老人女人娃娃们并未出门,在家里团聚一起,将滚烫的丰盛饭菜都做好,时不时热一下饭,时不时往屋外望一眼动静。

任何风吹草动,也都能让他们起身查探。

直到晚上八点,马车驴车的身影,才出现在众人眼前。板车上与等待的村人们,同时狠狠松一口气,赶紧端着一碗碗姜汤,跑过去迎接亲人。

“二叔,三叔!”

裹着大棉袄的叶安诚,急急忙忙跳下车,又麻又酸又疼又僵的两腿,让他往旁边一歪,的亏叶爸爸眼疾手快,单手提住儿子后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