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甜妹儿,表弟们被大舅妈大舅妈带走,去后面厨房煮东西。
叶爸爸瞅一眼王姥爷,见他微不可闻点点头,将从二舅子离开碧山镇说起,隐去杨神婆以及大灾难预示信息,将详细情况一一讲出来,甚至往严重上说。
王大舅皱紧眉头:
“镇上连稀饭都喝不起,村里连米汤喝不起,全都一开始鸡鸭鱼肉吃完啦?怎么厉害成这个样子!”
他知道县城附近,农村的公共食堂确实浪费不少,倒后来公社及时制止,还下一个‘浪费可耻,批评浪费’类的信息。以为最近粮食涨价都是这个原因。
可是似乎比他想的还要严重得多。
“今年咱们镇不是大丰收吗?”王二舅明显受到催眠的影响。
“哪有什么好丰收,地里胡萝卜被泡烂,其他村红薯烂在地里……但是上报的,咳咳。”叶爸爸苦笑道,“还是咱们村张队长好,不搞虚的,也不搞面子活,算是过的比镇上好!”
屋里里谈论的话题似乎严重起来。
王家人都是极其有远见的人,心里已经有不少计划。
叶爸爸再加一句:
“今年收获不好,明年粮食很有可能减产,甚至——地里麦子就不容乐观,还有菜籽……爸大哥二哥你们注意一些。”
“多谢!”
王大舅用力拍拍他肩膀,本来他就准备囤粮食,如今看来得大量囤,趁现在粮食还没起来。
这两日去打听证实后,就偷偷行动起来,这事不宜太迟。
屋子里很沉闷,直到重重的脚步声传来,俩舅妈端着一碗一碗热汤回来。
“你们这是咋的,瓜子花生不好吃?”
“瞎说八道,咋大老爷们能像你们一样唧唧歪歪吗?”
二舅妈接到汉子的暗示,眼睛珠转两圈,她目光停留在王姥爷怀里的外甥女身上打转,心痒痒,转头对比一下自家俩没心没肺的臭小子,嫌弃得很。
她清了清嗓子,尽力把声音放轻:“甜妹儿,你从夏师父那里学到什么呀?”吓得四岁小胖墩把炒瓜子,喂到自己鼻孔里,妈妈太吓人,会不会打他屁股?
大舅妈噗嗤一乐,也笑问道:“甜妹儿真乖,跟夏裁缝学东西辛不辛苦呀?”
王姥爷王大舅王二舅全部认真起来,似乎比刚才还认真,差点忘记这个?!
甜妹儿认一个夏裁缝作为师父,对于这点,王家人心里是不高兴的,对王红霞止不住心疼又怜惜,该想啥法子帮助妹妹她家?
可听叶爸爸嘴里说的,夏裁缝不仅仅是裁缝,还是退伍军人,与白老爷子、县医院祝院长是旧友,关戏很好。
所以,甜妹儿认夏裁缝做师父,算好还是不好?
甜妹儿眨一下眼睛,掰着手指头一一数道:“一点都不辛苦。我有学蹲马步,金鸡独立,基本拳法,走梅花桩,辨别一百三十多穴道,针灸治胃痛,给驴牛看一点病……差不多就这些啦!”
夏老爷子并不阻止小徒弟,跟亲人们提一点皮毛的东西,他的原话是‘啥都不说,凭什么我要帮小兔崽子的爷爷,瞒着你的吃喝拉撒?!’
但是,叶家人一直以为甜妹儿在学习制衣与读书数学,他们对夏老头还挺信任,啥都没问,甜妹儿也就啥都没说。
此刻,王家客厅突然安静,只有懵懂无知的小胖墩们磕瓜子的声音。
穴道、针灸、拳法、梅花桩……真的不是武侠小人书的故事吗?
王家人:夏裁缝究竟是个什么鬼?
叶家人:夏裁缝究竟教给甜妹儿些什么鬼?
大舅妈的口音是软绵绵的,话语像一个一个往外蹦哒蹦哒,最后一字总喜欢下降成三声,听起来,跟她性子一样柔慢慢的,很少见她着急脾气。
奶奶叶晓晓印象里,大舅妈的声音宛如天籁,说话做事很讲究条理,慢悠悠的,最常的话就是“慢点儿,不着急”。
大舅舅反而是一个性子急,且很注重完美细节的人,家里娃娃犯一点错,他绝不手下留情,但买东西又大方,让娃娃们又爱又恨。
平日里,王大舅若是不笑,肯定是有娃娃们犯错,表哥表姐们便会小心翼翼地讲话,包括两小胖墩,连声音都下降八度,变得乖乖的,大气都不敢吱一声,唯恐连坐。
这个时候,大舅妈与二舅俩夫妻就忙活自己的,等事后再来一堆哄哭娃娃。
王大舅夫妻性子一急一慢,一唱黑脸一唱白脸,算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生活与工作中都配合得刚刚好。
闻言,甜妹儿咧嘴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粉嫩酒窝,脆声声自我介绍道:“大舅,大舅妈,我是甜妹儿,我妈是王红霞。”
王大舅瞪大眼睛,拍一下手掌,大步向前抱起小外甥女,激动得把她双脚骑行在自己肩上,驮高高,笑哈哈道:
“我就说这丫头长的咋这么熟悉,来跟大舅舅亲,真乖。今个儿咋来啦,你妈妈呢?哥哥姐姐弟弟呢?”
几个月前才去叶家见过,甜妹儿又不是大众脸,王姥爷都说长得像妈妈,单单那个酒窝就一摸一样。好吧,这个王大舅可能还有点面盲症。
“爸爸哥哥带我来啦,妈妈在家照顾三姐姐跟小五。大舅舅,小五会说“坏”字啦,都是爷爷使坏儿,我跟你讲……”
“哈哈哈哈——”
大舅妈用她的特殊乡音调,慢悠悠笑道:
“你就一大老粗,动作慢点儿,别伤了咱小外甥女。甜妹儿真乖,说话长相都是软甜软甜的,这平时喝的水肯定比县里井水甜得多,咋这么养人呢!”
屋里的叶三叔与叶安诚也循声出来,当下唧唧呱呱、好不热闹。
小胖墩们见大家注意力都不在他们身上,蹦哒来蹦哒去,哇哇叫唤,被王大舅一人赏一巴掌,终于消停下来。
等王姥爷与叶爸爸回来,表哥表姐、二舅二舅妈们放学下班,又是一阵亲切热闹。
大家伙儿搬来两张桌连在一起,铺上蓝色桌布,木椅围得整整齐齐,摆上茶水,炒瓜子炒花生黄豆,煮胡豆等等,满满一桌子的吃食,比过年还多。
王姥爷把所有人赶出厨房,他要给宝贝外孙女亲自做一顿丰盛的晚餐,其他人可不许瞎捣乱。他颤颤悠悠一双手,在土灶前忙前忙后,炊烟袅袅。
汉子们只好在客厅,坐在桌子旁边,围在一起聊着家常、聊着王红霞小五晓丫头小辈娃娃们在屋子里嬉笑打闹,吃吃喝喝,个个玩的不亦乐乎。
俩舅妈抱着软乎乎的小外甥女,稀罕得很,撒不了手,干脆抱着她出院子,走进弯弯曲曲的小巷子。
巷子里,一条条四通八达的泥石小道牵着各家各户,房子都是参差不齐的样式,有高,有矮,有新,有旧。
此刻能听到一两声鸡鸣狗叫、人笑娃闹,闻得到空气中飘来的菜香肉香味儿,看得到来往的几辆独轮车,同样热热闹闹,却与村里完全不一样的县城生活。
迷迷糊糊的人,晚上很有可能迷失其中。
这时,只需在家里亮嗓子一声吼,老远都能听到。
大舅妈慢性子,二舅妈爽利,俩妯娌之间也没闹过啥大矛盾,架都掐不起来,她们的房子也接在一块儿,亲亲热热的。
甜妹儿瞅到大舅二舅的窄房子,觉得很像城里的小套商品房。隔开套间,一点都不宽敞,柜子箱子床挤在一起。大舅妈家整阿整齐齐,二舅妈家乱糟糟一片。
“都是你俩表哥闹得!”
二舅妈脸微微发烫,不好意思道。
晕晕乎乎,翻箱倒柜,她终于找到两条崭新的大红色毛线围巾,软棉棉的,一条圈在小外甥女的小脖子,亲亲她脸蛋儿。
“这可是二舅妈的嫁妆,家里没闺女,就给晓丫头跟甜妹儿一人一条,连梅丫头都没有滴。”
说罢,打趣看嫂子一眼。
大舅妈听这也不生气,从屋里拿出两可爱的兔子雕花银手镯,也笑着点头道:“这也是大舅妈的嫁妆,给两乖乖外甥女一人一个,梅丫头想要都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