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迁户口的事儿,您放心,不按照证明来,办事员也不会给办的,这点我们肯定不会瞎来。”
等李洪国晕乎乎开出一张证明。
白老爷子才停下来,喝一口温水,润润暖暖桑子,瞅一眼不远处装哑巴的文景深。
叶家人则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原来白大夫不仅医术高超,竟然能这么忽悠人。
在转身离村时,李洪国假模假样道歉:
“妹夫啊!都是我不好,没注意家里婆娘竟是这种个性,连累妹夫侄子你们,爸妈也不看着点儿,我真是该死——”
“那就以死谢罪吧!”
文景深的眼皮子都不动一下,用手捂着熟睡儿子的耳朵,语气平淡道。
李洪国口水咽住喉咙。
叶家汉子们:……原来文人都是这么霸气外露吗?
“我们走吧!”
回头再看一眼东边方向,文景深深呼吸一下,对其他人点点道。
瘦驴原地踏两下,往村外头走去。
冠山村的村民们,很多蹲在门外的台阶上,喝着稀饭,吸溜吸溜,吧唧吧唧,装作无事,但偷瞄驴车的目光里,有一种充满着饥饿的羡慕。
临出村口,甜妹儿忽然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盯着前方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快出村子啦!
可惜文家祠堂里的东西。
盯着东边方向,突如起来一灵感。
将笨重的木制纺车、偏堂里的一张红木八仙桌,在脑海里,一点一点描绘出来,心里念叨一句“奶奶”。
困意突然袭来。
甜妹儿再次闭上眼睛,在叶爸爸怀里,蹭两下,安安心心睡去。
文阳熙被颠醒。
叶家兄妹却睡得挺香,上下左右、晃荡颠波都没醒。
叶安诚:呼呼——昨晚妹妹太调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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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洪国与部分冠山村的村民,迫不及待进入祠堂,最后一次搜索值钱的物件,或者粮食之类的。
“李队长,这祠堂刚好可以拆掉建小高炉。”
话音刚落——
“啊!文家祖先——”
所有人连滚带爬跑出祠堂,从此以后,冠山村里再也没人敢提‘拆’字。
以李洪国为首的冠山村生产队,从八月底开始,公共食堂建立以来,坚持‘青菜白菜萝卜菜,鸡鸭鱼肉顿顿有,猪蹄熬汤最养人’的吃法。
除去文阳熙,全村人真的是敞开肚皮,吃撑饭。
大米饭一碗又一碗,每日都吃数百斤以上。
红薯玉米要是吃不完,可以饭后烤着玩,肉粮更是吃得一根毛发都不剩下。
还是有部分老人瞅着心疼,念叨几句,却被□□笑骂两句‘老糊涂’,然后埋头继续胡吃海吃。
地里有粮食收获,他们干得最认真的活却是炼钢,因为这个有嘉奖。至于其他,反正大家都有的吃,凭什么我要干的比你多?
不到半个月,最先没得是肉粮。
这时候,村人们的嘴已经叼啦,将目光放到牲口上,再转移到猫猫狗狗上。
最开始一天晚上,生产队七、八年轻小伙在平坝里乘凉,突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只土狗,“汪汪汪”,肥肥的。
“这本来就是咱们队的!”
所有小伙子两眼放光,扑上去抓住那只狗,然后有人去烧开水,滚烫热水直接浇在土狗身上,惨叫连连,令人不忍直视,小伙子们却笑着将它分食干净。
不作不死。
从那开始,村里头猫狗叫声不在,连牛驴都少一两头。紧接着白米饭没啦,然后是蔬菜、洋芋、玉米、红薯,粮仓里粮食越来越少,地里粮食也纷纷抢挖出来。
直到十月初,库里快见底,李洪国才开始限量供应粮食。
十月下旬,大队上交粮食,大队长十分生气。
后果就是,肉粮你们没有牲口拖走,免得你们把它吞肚里,库里粮食按照一定比例上交,尽管这样,李洪国还是被通告批评一顿,被隔壁村落看尽笑话。
有稀饭的笑话喝米汤的。
暴雨过后,冠山村的公共食堂。
一早一晚稀饭变成米汤,上面飘着几片菜叶,没油,盐少量,喝进肚子后,去个茅房,立马排出体外,实际跟没吃差不多。
跟文家父子相比,冠山村的村民也好不到哪去,努力找野菜充饥,不至于饿死,他们还暂时不用啃树叶、吃草根。
村里部分人没有主观原则,都受到队长的影响,因为一种‘我不好你更不好’的病态心理,文家的过去,站在制高点,嘲讽议论,甚至以此事来吓唬小孩子。
仿佛文家祠堂是狼。
每到深夜的冠山村,各家各户虽然灯熄灭得早,但人可没那么容易睡着。
村民们又冷又困,只能喝凉白开水饱,或者把白日里找来的野菜胡乱嚼两下。
每个人肚子内如有一团虫子在瞎搅和,饿的前心贴后背,甚至有人试过去仓库刨洞扣粮,遇到这样的队长,结果可想而知。
梦里都是公共食堂‘鸡鸭鱼肉’的好日子,嘴里期待明日中午的一顿‘红薯玉米饭’。
而白家车辆的到来,家家户户都能听到,心里痒痒,换作寻常乱世,可能真的出手抢。
这点还不得不感激种花家,从建国到现在,道德思想无孔不入,哪怕是半夜饿肚子,对于人,他们也不敢轻易尝试。
还有一点,因为这时还有红薯玉米稀饭,地里麦子刚种下,村民们心里希望的苗火,并没有被熄灭。
只是往村东方向瞅的人,更多一些,尤其是许久不沾油荤,猛然闻到兔肉与腊肉味儿,肚子饿得越发厉害,这简直就是一场酷刑。
并且他们不懂,这种酷刑会持续很久。
深夜十点,文家祠堂的油灯、篝火,隐隐约约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