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些都是朝中重臣,朱厚熜顿觉压力扑面而来,小脸不由再白了几分,额头都渗出了细汗,惶惶不安地坐在那,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徐晋见状不禁暗怒,真是一帮迂腐的文官,为什么不能变通一下,非逼着堂弟认堂哥为父,忍不住插嘴道:“杨阁老此言差矣,兴王爷继承的是大明皇统,并不是继续先帝之位,更何况兴王爷与先帝同辈,若以太子之礼登基,有悖人伦,于礼不合!”
“放肆!”
“闭嘴!”
徐晋刚说完,寿宁侯张鹤龄和礼部尚书毛澄便厉声喝斥,后者甚至霍地飙前几步,喝道:“君为臣纲,君臣是大礼,父子兄弟是小礼,小礼从大礼,兴王爷继承先帝之位,以太子之礼登基有何不可?你一人小小的贡士安敢在此胡言挑唆,莫不成想效法那佞臣江彬!”
饶是徐晋养气功气了得,此时也不禁沉下脸,总算第一次见识到这些文官的毒舌和腹黑了,只要别人有不同意见,立即就像疯狗一样攀咬,还上纲上线地扣帽子,他玛的!
寿宁侯张鹤龄、附马都尉崔元脸带戏谑地看着,这位果然还是太年轻了,这种大事几时轮到他这种级别的小虾米出言,简直不知天高地厚。定国公徐光祚是个七十好几的老头子,站在那装聋扮哑,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徐子谦,还不速速退下!”梁储沉声道,表面是喝斥,实际却是一种回护,梁阁老显然担心徐晋年轻不知天高地厚,继续和礼部尚书毛澄顶嘴。
由于之前听同族子侄梁宽提到过徐晋“古道热肠”的事,所以梁储对徐晋还是蛮有好感,之前会试力挺徐晋为会元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徐晋心中虽然愤怒,但也不会傻到继续以卵击石,以他的目前的身份,在毛澄面前根本占不到便宜,所以拱了拱手退后开去。
杨廷和不悦地睨了徐晋一眼,转身对朱厚熜道:“臣恳请王爷按礼部具议行登基之礼!”
朱厚熜本来已经六神无主了,见到连唯一帮自己说话的徐晋都被毛澄骂退了,慌乱之下不禁哇的大哭起来,大声嚷道:“你们都欺我年幼,这皇帝我不当了,谁要当谁去吧!”说趴在茶几上嗷嗷大哭!
朱厚熜使出这招小孩子撒赖,杨廷和等人顿时都傻了眼!
翌日,兴王府举行了一场隆重的祭祀活动,先是祭告天地,然后是祖陵和家庙,竟然搞了两天才搞完。徐晋这才发觉,自己之前考中后回村祭祖的仪式跟这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四月初九是黄道吉日,一切准备妥当的迎君使团,终于接了新君启程回京。为了加快速度赶回京城登基,朱厚熜只带了一批近侍和原王府的士卫,而兴王妃蒋氏,还有永福永淳等王府内眷则暂不动身,待朱厚熜在京安顿好,这才再次派人来迎接。
回京又是一路急赶急行,幸好天公还算作美,数千人的队伍走了十六天,终于抵达了京城西郊二十里处的良乡行宫。按照礼部的安排,今天新君将会在行宫中暂住一晚,明天一早再进城,然后再择日举行登基仪式。
下午时份,刚安顿下来的徐晋,脱掉了沾满烂泥的靴子,正准备小憩一会,便见小奴儿朱厚熜怒气匆匆地跑了进来,一屁股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继而狠狠一拳砸在茶几上。这时,伴读太监黄锦,还有小跟班陆炳闪闪缩缩地行进来,小心翼翼的,连大气都不敢出。
徐晋正不明所以之际,一名六十许岁的老者喘着气跨进了门槛,此人正是兴王府的长史袁宗皋,字仲德,弘治三年的进士,极受生前的兴朱祐元器重,也教授过世子朱厚熜的学问,这次随同进京自是担任辅助的角色。
袁宗皋先向徐晋点了点头,然后走到黑着脸的朱厚熜面前,低声劝道:“王爷息怒!”
朱厚熜怒道:“岂有此理,他们竟然让我以太子身份登基,简直欺人太甚,本王焉能不怒。”
袁宗皋苦心婆心地道:“王爷若没同意礼部给出的章程,大家可以坐下商量,没必要大发脾气的。”
徐晋皱了皱剑眉,问道:“袁大人,这到底怎么回事?”
袁宗皋深知自己的话在朱厚熜心中的份量远不及徐晋,于是便苦笑着解释了一遍。
原来,就在刚才礼部尚书毛澄把明日进城的礼仪章程给朱厚熜看了,竟是让朱厚熜由东安门入,然后在文华殿小住,再择日举行登基仪式。
文华殿是什么所在?那可是平日太子听政的地方。而且礼部给出的登基仪式也是按照太子继位的章程举行,换而言之,就是要朱厚熜以太子的身份来继承皇位。
徐晋听完袁宗皋的叙述,剑眉不禁皱了起来,这确实过份了,要知道小奴儿朱厚熜和正德朱厚照是堂兄弟的关系,现在礼部要求朱厚熜以太子的身份继承皇位,那岂不是让朱厚熜给堂哥当儿子!!
朱厚熜听袁宗皋叙述完,怒气难平地道:“皇兄遗诏只是让我继承皇位,可不是给他当儿子的,徐晋,你说这是不是欺人太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