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玄衣一口回绝。脑海里却有什么一闪而过,快得他根本抓不住,就已不受控制地冲到了唇边:“我们去看皮影戏吧。”
话音刚落,他自己也有些匪夷所思。
他确实听说过有“皮影戏”这种东西,却并不知道它具体是什么,也从不感兴趣。为什么会在此时脱口而出?
简禾只以为他是在哪里的书上看过类似的词,从善如流道:“也行,走吧。”
入夜,金银花火绽于头顶,映亮大片天际。琅灯高悬枝桠,通明绚烂。大街上人潮涌动,四处弥漫着欢乐热闹的气息。
鉴于玄衣是魔族人,简禾并未带他走大路,而是选了人较少的路走。但饶是羊肠小道,也比平日热闹许多。
玄衣虽然说不感兴趣,但其实一直在目不转睛地望着新奇的事物。简禾追逐着他的视线,适时笑眯眯地为他解答那是什么。
简禾:“这是爆竹,点燃了以后噼啪作响、迸溅火花,传说可以吓跑邪物,是人类过年的习俗。”
玄衣:“?”
简禾:“这个红彤彤的纸袋是用来装压岁钱的,送给孩子,可以驱邪避害。”
玄衣:“??”
两人边看边行,穿过了大半座城,来到了城南的坊市。简禾记得这附近就有皮影戏的摊子。
在路过一个人烟清冷的巷口时,她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了几声激烈的犬吠,愣了愣,驻足朝里看去。
这是一条昏暗肮脏的巷子,丝毫未被过年的欢庆气氛感染。
地上积着冷雪与污泥,几条饥饿的野狗朝着巷子尽头狂吠。墙根的阴影下,一个又脏又臭的小乞丐正蹲在地上,躬着背,从一根布满齿印的狗骨上抠下仅剩的肉沫,津津有味地塞到口里,浑然不理身后的野狗。
玄衣向来无甚同情心,只嗤笑道:“这是在抢畜生的东西吃?”
“似乎是的。”简禾一叹。
虽然知道这些都是虚拟世界的npc,可在这么个万家团圆的日子,看到这一幕,难免有些于心不忍。
简禾上前,呵斥走了那几条蠢蠢欲动的野狗,这才低头看向小乞丐。
小乞丐已经把那根狗骨的肉沫吃完,还在一下下地舔着骨干和自己十个脏兮兮的指头,似乎在回味。
察觉到有双靴子停在自己跟前,小乞丐拽紧了骨头,警惕地抬头,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
他右边的眼皮青肿了一大块,似乎被什么东西粗暴地砸过,只能狼狈地眯成细线。仅剩的完好的左眼则睁得很大,充诉了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该有的麻木与无所畏惧的歹意。
视线上移,只见他的眉心,凝着一滴血色的桃花痣。
简禾:“……!!!”
她认出这人是谁了!
次奥次奥次奥!狗屁小乞丐npc啊!
这他妈是玄衣的病友、四个反派apap13968apap13968之一啊!
系统:“叮!恭喜宿主触发支线剧情,提早与攻略角色‘贺熠’相遇。”
——小彩蛋——
《玄衣日记》
睡在房梁上撞了三次头。
这是防盗章,购买比例低于50会被拦住,48小时后恢复正文。
时间过去多久了?
那劳什子的副本完成了没?
就在她还晕乎乎时,一张大脸忽然在她的脸上空凑近,一个如释重负的少女声音响起,是郑芜:“太好了,简高人,你躺了两天终于醒了。”
“已经过去两天了?”简禾喉咙有点干,但还是立刻问了最关心的事:“那个老妖怪怎么样了?”
“高人不记得了?”郑芜严肃道:“那老妖怪已经被斩了。我们之后带人去查过它的老巢,那些失踪的侍女,确实都是它披着刘府女婿的皮去吃的。反倒是高人你,回来的路上呕了很多血,吓坏我们了。”
“……我没什么大碍。”简禾坐了起来,环顾一周:“玄衣呢?”
“高人说的是那个魔族人?他就在门外呢。”郑芜努了努嘴:“这两天一直守在这里,说什么都不让我们近你身,药是他喂的,夜是他守的。要不是我说要替您擦擦身,并且换套干净衣服,他还不肯出去。”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那魔族人的模样,跟一条守着肉骨头的狗没多大差别,谁靠近都要龇牙。
简禾转头,果然看到雕花窗纸外投映着一道人影,就直直地站在外面。
换好衣服后,房门就被推开了。玄衣大步跨进房中,一语不发地跨过了屏风,来到了床边,红着眼直望着她。
简禾松松地套着件外衣,乌发未扎,平添了几分病弱之态。
简禾:“……?”
是错觉吗?分明挂彩的是自己,可玄衣那略显颓丧的状态,看起来并没比她好过多少。
简禾打算说几句话安慰他,岂料,话刚到喉咙,玄衣已经刷地跪了下来,展开双臂,用力地抱住了她的身体。
少年的手臂并不强壮,甚至,还有些微的颤抖和不确定。这一切都诚实地通过贴合的身体,裹挟着滚烫的热度传递了过来。
短暂半秒的惊愕后,简禾有点心软,抬手他后背抚了抚,柔声说:“好了,我还活蹦乱跳着呢,不用担心,这点伤压根儿不算什么。我们收拾好东西了,明天就回家吧。”
隔了许久,玄衣才闷闷道:“……嗯。”
站在一旁,被视作空气的郑芜望天:“……”
看到眼前上演的这一幕,她的心情是复杂的。不解有之,震悚有之,难以置信有之,八卦有之,也有一丝“自己站在这里挺多余”的感觉……
相拥许久,玄衣积蓄了两日的情绪终于释放了出去。平静下来后,他慢慢松开了简禾,仰头看着她,皱眉道:“刚才那人说你中了毒,现在怎么样了?”
“凭我的修为,那种毒物根本奈何不了我。”
简禾轻描淡写。但其实,那吃心怪在最后关头憋的大招,是一种十分危险的尸毒。
如果没有腹中的元丹压制,简禾肯定在路上就毒发了,绝不止呕那么一点血。
不过这话自然不能跟玄衣说。未免他深究下去,简禾只好换了个话题:“我听说你这几天都半步不离地照顾我,是这样吗?”
玄衣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郑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出去了,还替两人关上了门。
简禾随口一问:“这里只有一张床,你晚上睡哪儿?”
“上面。”玄衣示意简禾抬头看房梁。
这么细的地方,简禾哭笑不得:“不会碰到头吗?”
“不算什么。”玄衣冷哼一声,似乎不欲多谈,站了起来,道:“这两天我只喂了点粥水给你。你想吃什么?我去厨房拿给你。”
“嗯,清淡一点的吧。”
这回答太宽泛了,说了等于没说。玄衣颦眉,食指自然地点了点她的额头,不耐道:“算了,我替你决定吧。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