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不喜欢自己,周景南感觉的到,可说他讨厌自己,也不是。有时他会感受到四叔看自己的眼神,说不清道不明,既恨又悔的样子。
后来,四叔又一次发病,杀了周景南的娘。那个可悲的女人临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面前这长身玉立的青年憎恨。
那一天四叔笑着,又哭着。
那一天周景南看见他爹攥紧的手,有血丝顺着指尖蜿蜒而下。他爹也在哭,只是流泪,却面无表情。
后来四叔再没来过。
次年,先皇驾崩,太子周子清继位,帝号覃。
四叔登基那晚,他爹喝的烂醉,一个人在院子里自言自语,却又听不清在说什么。
月光很冷,周子徽慢慢俯身,倒在院里的石桌上,绝望得像一只困兽。
周景南在窗边看了一会,关上了窗。
他爹是个英雄,一定不想让别人看见现在这个样子。所以,他什么都不知道。
再次回想起那时候的事情,周景南很惶恐,他才十二岁,他会变的和四叔一样吗?
他不想,于是周景南把自己的全部心神投入到训练,每天都累的要命,但效果也很明显,自己意识不清的次数越来越少,他爹知道后高兴坏了。周景南很欢喜,他觉得自己控制住“他”了。
后来有一次,敌军半夜偷袭,他们猝不及防,纷纷拿了刀枪杀红了眼。周景南被敌军一个将领砍到后背,砍的极深,脑袋瞬间眩晕,尖锐的疼痛传来,他控制不住地单腿跪地撑住身体,甚至能感到生命力随着血液的流淌极速消失,有人策马飞驰而来,手起刀落,那个砍了他的将领身首分离。那人在大声唤他,悲怆又绝望。他想回答,却抵不住身体的无力,意识一点点消散。
爹对不起。
周景南再次醒来时,以为自己还在梦里。随后席卷全身的,尖锐到致命的疼痛告诉他,他还活着。他向下瞥,看见自己满身的伤。这是怎么回事?周景南小幅度地偏头,他爹就坐在床边,低着头像在睡。
“爹”周景南开口便是残破又干涩的声音。声音很轻,周子徽却被惊醒了。
“儿子醒了!醒了就好。”周子徽倏地站起,在床边坐下,有些手足无措,语气还有些哽咽。
他以为是他爹救的他,结果周子徽说不是。是他自己,确切地说,是另一个周景南。
那天“他”并没有倒下去,“他”摇晃着站起身,拿着双剑,全然不顾背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嘴角还挂着笑,就那么冲进敌军的队列里,杀的血花四溅,所到之处一片腥风血雨,没人拦得住“他”,“他”身上的伤越多,下的手就越重,到最后全然分不清“他”身上有多少自己的血和敌人的血,混杂在一起淅淅沥沥地向下淌,在“他”身下汇集了一滩红色的小水洼。
“他”站在那里,身边满是尸体,回头时腥风把他的长发吹得呼啦啦响,那一双赤红的眼眸,里面满载着愉悦和兴奋,就像是厉鬼。
周子徽为他隐瞒了下来,对外只道砍伤周景南的那把刀上有毒,周景南是因中毒才杀意肆虐。
后来,“他”出现的时间越来越规律,周景南知道自己除不掉“他”了。
周景南和“他”正式见面是他爹死在戈壁滩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