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凌微微偏头,眼睫弯弯,正巧与君桐宣视线对了上,君桐宣一挑眉,司凌也毫不在意地弯着眼睛笑,君桐宣手上拿着的折扇点了点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魏轻尘没有理会司凌这边的眉眼官司,轻轻抖了一下广袖,流光与玉盆中的水交相辉映,魏轻尘纤指轻点,十指交叉兰花一现,纯熟而又自然。铜壶中的水又响了起来,魏轻尘毫不迟疑地提起铜壶,洗过茶具。
魏青衿嘴角重新勾出一抹笑,尽管方才司马佩不堪重用断了琴弦让她有些不喜,见魏轻尘如此冲洗茶具,魏青衿讽刺一笑,她方才可以没敢如此,她先冲洗了茶具,待水开的时间,将手充分休息了,若是魏轻尘如此作为,怎么可能撑到第四泡?
魏轻尘唇角含笑,似乎是没曾在意过洗茶具的问题。魏轻尘放下铜壶,纤手行云流水一般将茶具冲洗一番,一手执茶罐,另一手无名指和小指勾起,另外三指轻拨茶叶,指尖轻弹,茶叶若飞蝶一般落入茶壶中。
君老夫人眼睛一眯,这种手法倒不是邯郸城的师傅可以教出来的。放茶,听起来容易,实际上精通之人会有自己独特的放茶手法,不仅视觉上更加精彩,对茶的把握也更加精细。君老夫人细细看了一眼魏轻尘,魏轻尘面色如常,似乎不足为奇。君老夫人一笑,她这外孙女还真是个迷,无论如何,她就是她的外孙女,君清漪嫡亲的闺女。
而魏轻尘此时已然洗完茶,不似方才君如茵的小心翼翼,也不似方才魏青衿的如临大敌,魏轻尘轻松而闲暇,似是竹林间飘拂过的一阵微风,又似是清晨淋下的蒙蒙细雨,魏轻尘高提铜壶,向上一拉,水顺流而下,一朵兰花顺势而起,深谷幽兰一般清晰脱尘,众人未来得及喟叹,魏轻尘手向下一沉,兰花瞬间消散。
众人一声惋惜,只见魏轻尘手腕一震,铜壶又向上一拉,水光之间,一朵莲花旋转而起,亭亭净植却又带着一丝出尘的朦胧。
魏青衿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只见魏轻尘又是向下一沉,莲花也随之弥散,魏轻尘目光潋滟,余光似乎瞟了一眼魏青衿,魏青衿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魏轻尘纤手一转,换到了另一只手,水流如初丝毫不溅,随着魏轻尘不疾不徐地上提铜壶,一朵牡丹升腾而上,虽只有单瓣,但是牡丹本身就很难化出。魏轻尘不似前两次一般直接提起铜壶,反而手微微晃动,随着魏轻尘的动作,牡丹竟然化为复瓣,虽是莹白却凝露香。
魏轻尘手一停,水戛然而止。牡丹花却没有立马消散,在茶壶顶端停驻而后顺风而去。魏轻尘含笑放下手上的铜壶,将茶水倒入公道杯,一一分给在座的每一位。
花园中陷入了沉寂,只有蝉鸣声和魏轻尘起身分茶的声音。
君桐宣有些征愣地拿起茶杯,清澈的茶水散发着阵阵兰香,方才飘散的花雾似乎还在眼前。君桐宣轻摇茶杯,澄清浅黄的茶水在阳光下闪着粼粼波光,似乎比之之前见过的茶水要浓郁一些,无论是色泽还是香气。君桐宣忽而心中有些澎湃,他素来知晓魏轻尘是个有慧根的,但是没想到真的有一天可以喝到四泡惠明茶而且每一泡都有花升腾而起。
君桐宣将茶水送进口中,弥漫在口腔中的满是兰香,细细一品,竟然还有一丝果味的甜香,素闻景宁惠明茶有果香,但他从未品出来过,一直以为是先人夸大,哪里知晓,想要品茶这独特的味道,需要独特的手法。
“好!”君桐宣重重地一拍桌子,喊道,出口之音还带着点点震颤,君桐宣疾步走到魏轻尘身边,将手中的折扇塞进魏轻尘手中,道:“丫头,以后常来给舅舅泡茶。”
君桐宣这一出声,方才惊醒了征愣的所有人,君老夫人抽出手帕揩了揩眼角,道:“好孩子,清漪将你教得很好。”
魏轻尘笑着道:“外祖母将母亲教得好,母亲才能教我。”
君老夫人笑着拉过魏轻尘,拍了拍魏轻尘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