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要冷些,冬至刚过就下了几场大雪,这会儿到了十二月中旬,又下起大雪来,连着几日的鹅毛大雪落下来,把洛阳皇宫装裹得一片纯白的素净,看起来格外的洁白无瑕。
明明是天底下最肮脏的地方,表面上却是如此的干净庄肃。
刘裕披着一身厚重的大氅,穿过应天门,就看见每日朝参的太极殿。
天上还在下着雪,他仰头望太极殿巍峨的九脊顶望去,厚厚的积雪盖住了金瓦,连屋脊上的脊兽都被雪模糊了模样。
越看不清的,得不到的就越诱惑人心,刘裕心里火热,忽而就不觉得呼啸而过的寒风有多冷了,他抬脚迈上了汉白玉的台阶。
“祁王殿下,”宁远侯来得巧,一眼看到正在上台阶的刘裕,忙摆动着自己老迈的腿脚追上去寒暄,“可真是巧啊。”
“宁远侯,”刘裕一贯是温和的,耐心地等宁远侯追上来,还伸手扶了这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一把。毕竟还是自己弟弟名义上的未来岳家,刘裕不会在这个时候翻脸。
跟随着当今陛下征战过的宁远侯年纪已经大了,然而家里的儿子不够争气,为了家族的富贵,他才是一直舍不得乞骸骨,好在孙女争气,顺利与卫王定了亲,又入宫侍疾得了嘉奖,连带着大儿子身上都得了一个户部的实职。
他自觉成了祁王姻亲,说话就不那么小心谨慎,寒暄过后就叹息道,“也不知今日陛下是否能够上朝了。”
刘裕面上带了忧色,“本王也不知。”
“好在朝中有殿下主持大局,这才没有乱。”宁远侯恭维道。皇帝病重,太子出征,作为最年长的皇子祁王就得到了监国的位置。
刘荣笑笑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落在后面携手而来的淮南王和慎王身上,再一看围着他二人说话的朝臣,心里就憋了一口气。他虽有皇帝的旨意临时监国,却无法政通令达,这与淮南王等宗室和几个重臣的阻挠不无干系。
都是一群老不死的,待他登上了那个位置,再秋后算账。刘裕心生恶念,脸上却笑意盈盈地。
“皇叔祖,”他下了几级台阶去迎接慎王和淮南王,先给慎王见礼,又恭谨给淮南王请安,“皇叔。”
“祁王还是那么早啊,”慎王做惯了老好人,乐呵呵地笑着,看起来和气得很,一点也不像昨日坚决反对刘裕开仓赈粮的人。
大家面子情做得好,刘裕也是笑得疏朗,扶着慎王往上走,“我忧心河北灾情,睡不着啊。”
刘裕也是有自己班底的,他这话一说出来,立刻就有人奉承,“殿下真是忧国忧民。”
“皇侄多虑了,河北只是几个县镇降的雪大些,”淮南王看着刘裕就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远不到开仓赈粮的时候。”
“等到皇叔认为灾情严重了,已然是来不及了,不如防微杜渐,”刘裕愠怒,说话音量也提高了。他一脸的为国为民,怆然大义,反对开仓的淮南王被他衬得像个恶人一般。
“祁王殿下说得有理,稳定民心为重啊,”宁远侯忙着捧祁王臭脚。
淮南王嗤笑,刘裕打的什么主意难道明眼人不知道?不就是想着把粮食用去赈灾了,就可以缩减平南军的军粮么,简直是不知所谓!尤其是河北降雪并不足以为患的时候,祁王此举其心可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