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别人都不知她醒着,活泼的她这样装着还真是难受,但令她高兴的是,皇帝哥哥今日要上朝吗?那真是太好了,她可有机会见岐王了。
因为今日喜和子要执勤,所以他是请托了自己一个很要好的兄弟去的岐王府,他去之时岐王还在睡懒觉,但一听下人报说是阿阮妹妹找他,他便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立刻起来收拾好自己就匆匆进宫了。
阿阮派来的人特别叮嘱不要引起皇帝的注意,岐王也十分配合,他从后头玄武门进来的,并不从前头望仙门上进入。
两人约在后廷的临香池畔见面,临香池十分之偏僻,正在皇宫东北角落,这四周围绕一重竹林,在这夏末炎热的季节里,感到浑身沾满水珠,清凉一片。
岐王通过一条小径走过去的时候,看见阿阮正站在一株柳树下,听到他脚步响,她便立刻回头,急匆匆走到他跟前,神色十分焦急地牵住他手。
这阿阮妹妹还从没对他这么主动过,他真是受宠若惊,笑得□□极了,“哎呦,今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想不到阿阮妹妹还有想起我的时候?怎么、又跟你九哥哥闹别扭了,想要求我来助你出面摆平?”
真是要被他的油腔滑调给气糊涂了,阿阮重重地掐下他肥厚的“熊掌”,“十六哥哥,你说的这些都不是今日我找你谈话的目的,我只是有件事要问你,你定是要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岐王睁大眼,“你何时也变得这般正经?看来是跟你那九哥哥经常在一起的缘故,别也袭染了他那个一本正经的毛病!”
阿阮真是着急坏了,“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说这些有的没的?我现下当真着急得很!我想问你,那日在蒲雨园中刺杀九哥哥的那名刺客,为何会出现你的府第里?”
这下该轮到岐王惊讶了,“你说什么!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看他不承认,阿阮也有一瞬的疑惑,“十六哥哥,你有所不知,昨日九哥哥亲自叫人验尸,我居然在那人脸上撕下一张□□,没想到他是易了容的!”
“你说的是刺客?”岐王吃惊。
阿阮点头,“是,是他!他是易容过的,但不巧的是,在那张□□下的脸孔,我以前却是见过的。”
这下岐王也很疑惑,“你见过他?在哪儿?”
阿阮抬眼看他,半晌才嗫嚅道,“我适才不是已说过,就在你府邸!”
“什么?”岐王眼睛登时睁得比牛眼还大,“这怎么可能!”
看他仍是不承认,阿阮有些不解,慢慢道:“那人……该不会是你……你派去的吧?”她声音慢慢小下去。
岐王却是一把甩开她手,“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怎么可能会派人去刺杀老九?你不要瞎猜好不好?这样弄不好,后果将会很严重,可是会死人的!”
看他激烈反对,不像在说谎,阿阮才终于又高兴起来,“真的不是你?”
岐王狠狠凶她一眼,“当然不是!我跟老九自小一起长大,我们两个虽不是同一母亲所生,也就是你的姨母,但也不至于我要去害他!你不要瞎猜!”
他又叮嘱一遍,叫她不要瞎猜!
“可是……”她仍是疑惑,那刺客为何会出现在他的宅邸?
岐王立刻打断她话,“没有什么‘可是’!总之,我是绝不会害他的!还有,你不要到处跟人乱说!以防有人抓我把柄,挑拨我们兄弟关系!”
阿阮垂下脑袋,鼓鼓脸蛋,难道那日是她看错了?可她分明记着那人鼻头上的黑痣,很有特点!
不过那日在蒲雨园,那人却并不承认认得她。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见她这小脸上又惊又怕的,岐王的大手便在她头上按了按,“你呀,不要总是胡思乱想,现下有你九哥哥手心里头捧着你,含在嘴里怕化了,你丫的就好好享受吧!不要有事没事就整这些幺蛾子,小心把自己也给搭进去!往后在这宫里头,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也要立刻马上地把它给我忘掉,更不要到处跟人乱说!当心你小命不保,知道吗?”
他的威吓果然管用,阿阮一吐舌头一缩脖子,惊恐地看着他狰狞的肥脸。
“我说这些可不是吓唬你,像是那些多嘴多舌的下人,太监也好、宫女也罢,都死得死伤得伤,最后连骨灰都不剩,这宫里头远比你想象得要危险,你可要当心了。”岐王煞有介事地说着。
阿阮心中疑惑虽未解开,但还是认可了他的叮嘱,“这样便好,我生怕你与九哥哥会有何过节,你知道你们在我心里占有多重要的位置吗?还有宁王、薛王,我不想你们任何一个人出事……”
岐王忽然就沉默下来,两眼只是巴巴地瞧着她抬头看自己时认真可怜的模样,他心中真是慰暖,便是再硬的花岗岩恐怕也都要在她这番柔情如水的注目中融化了。
他终于忍不住右臂展开,将她抱入怀中,“你这傻孩子,别怕,不会发生那事,我与你九哥哥一直都十分要好,我们经常一起打猎、一块喝酒、一起射箭、一处骑马,别提关系多要好,我又怎会舍得害他!你别多想!”
“嗯。”阿阮像个孩子一样点头,小脸上又洋溢出幸福的笑容。
她还真是好哄得很!
今日朝会皇帝处理政务十分之快,约末辰巳之间便已下朝,他为能早早见到阿阮,脚步急快地赶回奉国殿。他一边走一边已将头上的冕冠摘下,这沉重的劳什子他一刻也不想多戴。
守在奉国殿外的喜和子脸色有点难看,他见皇帝直奔寝殿而去,果然看到殿中无人后,又立刻走出来,“表妹呢?”
杨炎凉一直陪在皇帝身边,他也不知表姑娘去了哪里,便立刻招手叫喜和子进来,“皇上的表妹呢!他去哪儿了?”杨炎凉帮皇帝问。
皇帝目光转到喜和子脸上,吓得他脸色有点慌张,忙避开皇帝的直视,“这……”
“支支吾吾干什么?看到什么便说什么?难道皇上还会吃了你不成?”杨炎凉冷冷训斥。
喜和子讪讪一笑,“表姑娘觉得连续几日太过烦闷,便独自一人出去逛逛,想必一会儿便会回来。”
然而他话音刚落,便从殿外进来一人,那男人直接走到皇帝跟前,在皇帝耳边说几句什么,便退出去。
皇帝脸上立刻扫过一阵阴风,两道锐利目光直接钉在喜和子脸上,把他吓得脸色登时惨白。
他浑身颤抖低下头,不敢吭声。
皇帝冷哼一声,拂袖从他身边走过,走出奉国殿,站在汉白玉台阶上,眼望前方广场,广场上有行人往来,大臣、太监、宫女都在各司其职。
杨炎凉恨恨地拿净鞭对着喜和子脸上一指,赶紧跟在皇帝身后出去了。
他站在皇帝跟前先是不敢说话,但见皇帝一直沉默,便小心翼翼问,“皇上,难道出了什么事?”
皇帝转眼看他,那眼神很冷,他便连忙噤了声。
他便站在这边不声不响,不时抬头望天,太阳偏移得很慢,杨炎凉不知皇帝站在这儿要做什么,但也不敢问。
果然前头鼓楼开始报时,已经正午,皇帝袖底拳头渐渐捏紧,就在他将起发飙的一刻,终于见到那束小小身影。
皇帝两道目光立刻凝在她身上,见她独自一人慢慢走在广场上,看起来有点心事重重,以她的活泼性子,过去来到这宫中,无论走到哪儿都是左看右看,这回却只是低着头,两手绞着衣襟,走得很慢很慢。
皇帝目光远远地在她身上凝定片刻,忽然动身快速走下三十六级台阶,径直向她走去。
当阿阮感到一阵迎风扑面,皇帝已站在她跟前,她吓一跳,茫然地抬起头,手臂上忽然便是一紧,紧接着威严的质问就立刻从头顶直逼而下。
“你去哪儿了?”他问。
“……”阿阮彻底发了呆,他来得实在太过突然,她还有点回不过神。
突然手上力道加重,在她白皙手腕登时捏出一道红痕,“我问你去哪儿了!”他声音威严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