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昏迷不醒的这个人…这当中究竟哪里不对?
他惊疑不定,只是暂时找不到机会彻底确认,一来因为有太多旁人,二来也因为袭击事件后续需要立刻着手处理。
探视过后,萨卡斯基和今夜恰好身在其中的其他几位很快离开,各自开始行动。
袭击、病变、异种…
超速再生,不知名病毒,被寄生转变的海军…
调查结果展现出的变故叫人措手不及。
黄猿启动最高级别警讯,整个马林弗德进入戒备状态。
…………
怀着逐渐加深的疑问,萨卡斯基在黎明到来前重新回到医疗部,不知为什么,黄猿竟也在,同样身为大将并且与他是同期同窗的波鲁萨利诺神色似笑非笑,安静的目击全程,却没有出手阻拦他近乎无礼的行径。
萨卡斯基解开昏迷那人的衣裳,检查了她的背脊,手指轻轻游移在冰凉柔腻皮肤上,从满目可怕伤痕里找到他要的答案。
————她的后腰以下极隐秘位置,一道象极了伤口的嫣红痕迹。
天生的印记。
得到答案之后,萨卡斯基小心为她穿好衣裳,将她重新安置,他俯低了靠近,哑着声说道,“原来,你在时间的这一边。”
忽然出现忽然消失,让他半生遗憾的人,竟然在时间的这一边。
他已经放弃寻找之后重新遇到她,命运真是给了他一件无比珍贵的礼物。
直起身,如来时那般离去,萨卡斯基听见黄猿的冷笑,眼角余光里更是瞥见同僚饶有兴致的神色,不过此时他没有更多心力关注。
他需要去做更多调查,他想。
所有一切,与她相关的事无论巨细,他必须全部知晓。
而后,如果近期有外出任务他会设法接下,以便离开马林弗德去往别处确认最后一件事。
关于,现在这个人与当年那个人存在差异的原因。
萨卡斯基纵身跃入马林弗德的夜幕,喜悦与忿恨,愕然与恍悟,隔着长长久久的时光,所有刻意遗忘的,所有无法忘记的,在他看似平静的眼神深处汇聚成汹涌潮水,翻腾不息。
既然命运让他和她重逢,想来,一定是所谓的‘缘分’。
这一次他不会给她消失的机会。
…………
彩虹迷雾。
那套曾经风靡一时的系列奇幻小说,行走时间的主角。
如果安娜的经历与小说类似,萨卡斯基认为找到作者或许能得到某些答案,当年她提及小说时别有所指,彼时他一无所知,如今返回去深思,种种谜团才有了解释。
拉夫德鲁,阿契美尼德王朝帝都,生存手册…当年他们的未来,是安娜的曾经,那么一切就全部都有了解释。
当年她口中的‘史塔克’,海军内部萨卡斯基找不到那样名字的将领,甚至其他阵营之内,也没有线索。
现在看来,那个‘史塔克’大概是她流浪在别的时间才得以相识的情人。
彩虹迷雾系列小说作者,作为海军本部大将,萨卡斯基知道一些没有流传在外的机密,小说作者是海军内部人员,如果那些不是幻想而是真实经历,也就是说,此时海军内部有行走时间之人。
他想,他必须找那位作者谈一谈。
安娜如果能穿梭时间,萨卡斯基希望找到关键,凭借它把人留下。
…………
曾经以为无法兑现的承诺,既然她和他重逢,那么也就到了偿还的时候。
他当年留不住,现在,海军大将,世界最高战力之一,他要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会到手。
她还是乖乖留在他身边的好。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萨卡斯基在曾经交往过的某个女人手上看过一本闲书,其上有这样的文字,他已经忘记对方的样貌甚至名字,倒是那本泛黄书页上看过的文字,不知怎么叫他印象深刻。
…………
直到再次遇见那个人的瞬间,那些叫人无比惆怅的文字浮现在脑海,萨卡斯基错也不错盯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有那么一点时间竟忘记今夕何夕。
五十一岁的萨卡斯基已经坐在海军本部大将位置上许多年,他已经放弃重新找到她的希望,他已经接受那个人从此不再出现的结果,而她居然在一个平平常常的晚上,又一次毫无预兆出现。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
太阳落山之后,完成工作的军官士兵们离开,海军本部之内没了白日的喧嚣显得冷清肃穆,萨卡斯基和几位心腹因为新世界那边传了紧急情报来,临下班前又加开了个会议,等到讨论暂时告一段落,天色已经昏暗。
早已经错过用餐时间的一行人不疾不徐走下楼,打算随意找个地点先解决掉晚餐问题,萨卡斯基大部分心思放在无数军务当中,行进间偶尔会得回应下属小声讨论的餐后夜间消遣方式。
近些年时局已趋于安稳,经历过无数次血流成河的战役,以赤土大陆为天然界线,海军与海贼两大阵营各自占据前半段与后半段新世界的绝对优势。
海军本部高层考虑到后继战力不足,在新世界的行动日渐保守,战争减少时局自然相对太平许多,大将与中将们也不再如往年那般,绝大部分时间都征战在外。
虽然事务仍是繁忙,萨卡斯基呆在马林弗德的日子却比以往多出许多来。
刚结束一次远征归来,这段时间说是休整不如说是休假…而说到‘休假’,正当盛年的男人们夜间消遣稍微放纵荒唐些,不是什么大事。
萨卡斯基已经很少再涉足浮华地,这晚听得心腹们兴致勃勃提议倒也不置可否,见他既不赞同也没有反对,接下来的后续就顺理成章。
不必特意说明什么,身边的人自然会打理好一切。
马林弗德城镇里,商业区游女町往常相熟的店,醇酒美人,过不了多久就会虚席以待,只需他们离开海军本部去往目的地。
…………
走出办公楼,被众人簇拥在中央的萨卡斯基察觉到前方的几个人交谈声消失,于是他停下步伐,漫不经心的抬了抬视线,目光随即碰上巧遇的中将鼯鼠。
这位海军本部众多派系中行事不偏不倚,理念偏向海军元帅的中将,与萨卡斯基这边素来不怎么合调,平日里遇见仅仅是点头之交,今晚同样不例外。
也因着路遇一位别派系将领,众人停下谈笑,与对方不远不近站着无声对望。
微不可察颔首示意,得到回应过后,萨卡斯基的眼神不经意滑向与中将鼯鼠同行那人,下一秒,打算继续前行的脚步却蓦地钉在原地。
路两侧笔直高大的植树在地上投下大片阴影,萨卡斯基的身形藏在暗处,以至于没有谁能察觉到这一瞬间他眼底骤然掀起的惊涛骇浪。
他看见一张存在于遥远时光彼端的脸,熟悉又陌生,象一个转瞬即逝的迷梦。
他几乎无法呼吸,藏在帽檐下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看,那个人站在中将鼯鼠身侧,小心翼翼瞥了一眼过来,目光与他一碰又吓着似的飞快移开,散发出一种惊惧感。
暮春初夏的夜里不冷不热,萨卡斯基脑中轰的一声,仿佛有数以千万计的炸药遂然爆炸。
影影幢幢的夜色笼着弱不禁风的身影,她犹如从他的幻觉深处剥离而出,毫无预兆的抵达现实。
他试着迈开步伐以最快速度走到她身边分辨真伪,却悲哀的发现脑中枢神经失去指挥双腿的能力,只能定定的盯着那道身影。
隔了漫长岁月,她的眉目温婉如昔,他站在五十一岁的时间里,无从辨认这一幕究竟是真是假,沾满血腥的手狠狠握成拳头。
良久,直到身边的心腹察觉到什么萨卡斯基才攸然回神,故作无意地抬手理了理帽檐,借此遮去眼底异色,最后脚下沿着先前路线继续前行。
身后那两道气息留在原地,萨卡斯基一行人逐渐走远,停在那的两人方才有了动静,萨卡斯基密切留意后方的微弱脚步声,很快辨认出鼯鼠的方向是科学部。
得知鼯鼠的目的地,萨卡斯基犹豫了片刻,最终仍是停下步伐,回过头冷眼看向海军科学部所在地,几不可闻的哼了声。
鼯鼠…黄猿…素来泾渭分明的两个派系将领今夜聚会?
那个人…是真是假?亦或者仅仅是有着相同长相的人?
…………
萨卡斯基身边的下属是培养十几年的心腹,即使不必他说什么也能很快领悟他的示意,他停下步伐立刻有人将知道的东西说出来。
中将鼯鼠近段时间正受命调查科学部一桩失窃案,调查进入尾声却也没有结束,案件结果如何当中是否存在内幕,旁的驻区得不到太多情报。
奇怪的是失窃案之外尚且牵涉到另外两桩命案,以及一桩投毒未遂案件,前两桩案件一死一伤,后一桩险些遇害的当事人,是准将弗里茨塞尔尼尔。
三个案件先后发生,已经确定彼此存在某种联系。
下属知道的也仅仅到此为止,因为太过错综复杂,水落石出前,不相干的派系到底不好过分关注,免得惹来不必要怀疑,毕竟目前已经有三个派系或直接或间接涉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