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炎,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宣布自己入魔籍,对魔界有什么好处?”
“这个,”楚炎想自嘲一下,却笑不出来,“反正不久人界就会设法联系魔尊以讨要说法,我迟早都要说这些话,倒不如现在就告诉你们吧。我会说,我在人界数年,作为最强修真者,见过了十四州风雨,所见却全是背叛、贪婪、无知、恶毒,为人界鞠躬尽瘁,却落得这个下场还不如早些入魔,看着人间自己分崩离析。魔尊大人,这样,入魔便只是我一个人的事了。这样是不是就足够了。”
夜岑的表情既是松了一口气,也是难以言喻的复杂:
“足够是足够了。如此,千怪万怪也怪不到我们头上来。不过楚炎你也是够狠的,楚炎所以你决定把这个锅自己背着?”
“是的。”
“你做到这个份上,也不过是为了自己活下来而已吗?”
“是的。”
魔尊只以为楚炎这些恶毒的诅咒的话不过是为了保全自己罢了。殊不知,这些话,究竟几成真,几成假几成,又是深陷于黑暗中的决心。
“那么就这样定了。楚炎,只要你对人界派来的人说出这些话,我就同意你入魔籍。”夜岑顿了一下,警告道:“但是我会派人看着你的,如果你以为我这是仁慈的话就大错特错了。我不过是利用而已。别想着在我眼皮底下耍什么花招。”
楚炎点了点头,觉得自己似乎应该笑一下。
他当然是厌恶魔界的——他这一代的修真者应该没有不厌恶魔界的吧?但是,这或许是他现在唯一的、也是最好的选择了。
他必须得感谢魔尊,还有夜祁——
夜岑其实可以用很简单的办法解决这件事。如今他是个无用的凡人这件事已经彻底暴露了,而且这样的消息在五界之中很快就会被传开,人界的一番动荡几乎是不能避免的。其余几界势必要准备好迎接新的修真界领袖,确保他们能够从中捞到利益魔界完全可以宣布身为凡人的楚炎和自己没有任何的关系,楚炎这是妥妥的污蔑,然后直接杀掉他把尸体送回人界,反正他们这么做了人魔两界的关系也不会变得更坏,还能把玄白胡乱编出的麻烦撇得干干净净。
夜岑会放他一马,其实是看在夜祁的面子上吧?
其实这样的结果对楚炎来说已经足够好。
其一,入了魔界,纵然世人如何痛骂,玄白也动不了他,好歹可以保住性命;其二,他的灵根受损,即使再从头修炼,能不能比刚刚服下龙心花的肖为修炼得快,都是一个未知数,但魔修正好相反,魔修者几乎不需要什么灵根,只需要拼命就可以了;其三,最重要的一点。
夜祁。
星阵图上预言的天选之子,正是魔界中人,不是吗。
——从现在的形势看,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玄白此人心机难以预料,夜祁还不是他的对手。而他楚炎,作为唯一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势必要留在他的身边暗中观察,甚至,对他施与教导。
林竹烬打着把伞在昭阳城里闲逛了一整天。
袋子里放着几个还带着热气儿的莲蓉包子,嘴里叼着冰糖葫芦,身上披着怪暖和的衣服,脚下倒故意把积水踢得溅起花儿来。
油纸伞是嫩绿色的,竹烬斜着头,猛地把那伞一转,瞬间伞上的积水便从那葱茏美丽的绿色边缘,被甩进阴惨惨的暮色里。
竹烬笑了。胡乱地把糖葫芦通通塞进嘴里,脚下却是慢悠悠地,仿佛一点也不着急,只是水上漂一般往林家的宅子划去。
积水里映出的人影子,被波纹破坏得断断续续,但是过了一会儿冷风停了,如镜的明亮水面上,却依然是那个从容的倒影。
进门的那一刻,恰好是最后一个包子进了嘴里。
林竹烬笑得眼弯弯的,这么多人,排排地坐着,真是有趣得紧。无独有偶,都是姓林的。
“怎么了,各位叔叔伯伯们,别的修士都不在了么?”
“此事与外姓之人有什么关系,不过是我林家的琐事罢了。”
“林家的琐事?诸位,家主尸骨未寒之时,说出这样的话,倒不怕遭天谴吗?”
“如若让无知小妇担当家主重责,恐怕我们才是该遭天谴了。”另一人说道。
竹烬仍旧是笑:
“何致如此呢?竹烬担不担得起这个位置,我自己心里有数。”
当下,屋中气氛稍稍有些缓和了。
“只是,”竹烬眯起眼睛,“前任家主的儿女,诸位总不能不给个面子吧?这样,竹烬呢,已经岁数不小,可昭阳城从未大过,竹烬我早已呆的腻烦,倒不如让我净身出户,到十四州各处去游荡,可好?”
当下便有人板了脸:
“这样怎成体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将你赶出了门,乃是损坏林家的声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