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还在继续。至于接下来所需的两样东西,南辰自然是毫无准备的。
于是当碧琉高喊“献红包”、“献师帖”的时候,他诚实地摇头,连着两个“没有”,使得荒红殿内一度诡异的沉默。
座上一袭红衣的北无怨,始终板着一张脸,如冷硬雕般像注视着自个儿的首席弟子。稍稍有些眼力劲的人便能瞧出——宫主不高兴。
修士们私底下暗自腹诽。这魔头连最显尊师的三叩首都不要了,莫非还在意那什劳子的“红包”、“师帖子”之类的小玩意儿?
真拿自己当皇帝啊!?
有闲人低头碎语道:“这小徒儿也是心胸广大,连手背亲吻礼都下得了口,照我看,恐怕也是屈服于北离那厮的淫|威之下,不得已罢!”
众人一听,愈发觉得有道理。
小徒儿的气质温和恬静、淡淡如玉,全然不沾魔修应有的杀伐果断。如今却拜在北无怨这个臭名昭著的九州第一魔修门下,定然是为这宵小所迫。所以才故意不准备红包与师帖,以出心头一口难以释放的恶气。
这群刚愎自用的修士们,还不知自己的脸被打得啪啪响,倘若知道南辰是主动请缨,求北无怨传授他仙法,怕不是下巴都惊得三尺掉地了。
只是心思狡黠如他们,即使满腹里掖着鄙夷不屑的说辞,也绝不会傻到当面说。
上头的北无怨微微偏首,只是换了条胳膊撑脑袋,这么一个小小的风吹草动,台下立即掀起一场风起云蒸——一张张圆的、扁的、方的、尖的、千百张不同的面孔,不约而同地堆起喜气洋洋的笑容,标准得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般,好生滑稽。皆对他恭迎作揖,异口同声道:“祝贺宫主喜获一徒!”
北无怨觉得抬个眼皮都费力,根本懒得理他们,甩甩手让他们自行去殿外面逛。
修士们巴不得连连叫好,早就等不及,屁股一扭就往荒红殿外跑。
殿门只有一扇,想要出去的修士则有千百来个;更何况,荒红殿虽大门宽敞高大,但魔宫并不容许御剑飞行,如此一来,又劝退了一众捧着剑干瞪眼的修士。
拥堵人潮泛滥推挤下,难免出现踩踏事件——
“前面的快点!”
“诶哟后面的别挤,踩到我道袍了!”
“我的天!……别踩别踩,疼疼疼!说你呢合欢宗的!”
“我呸!踩得就是你,你个忘恩负义的!得了别人的身就不负责了是么?”
兵荒马乱下,竟出现某个扭歪的音调。
周围一圈忙得逃荒似得的人,一时之间像是集体散步似的,走得要多慢有多慢,皆悄悄竖起耳朵倾听。
那人气急败坏,又有些带着哭腔:“是你求我,我才助你练功的!明明……怎地……”讲真,合欢宗毕竟是修炼那啥那啥功法的门派,在外风评不太好,与那里的宗徒沾染上关系,名声恐怕就要毁之一旦了。
谁料后者反将一军:“谁求谁呢?啊?败坏我名声?”
“你!滚滚滚!”
“……”
那里两人一言不合便吵了起来,但也就闹腾了几句,便各管各地挤出殿门散了。
见好戏没了,众人又跟吃了枪火没两样,争分夺秒往殿外奔去。
半晌,忽而有人道:“等等,那个合欢宗的,不是个男的吗?”
有人想起前面两个皆是男声,一拍脑恍然道:“这么一说,还真是!”
啧啧声四起。
世风日下!竟连男风也敢当众不讳了!
“不对不对!合欢宗怎会收男徒?”
“据说兰若新研究出新的功法,能让男子亦有勾惑之魅……当真恶心!”
“有啥恶心的?”一个女声冷冷响起,众人偏目望去,不正是那个献“长相思”给北无怨的小妮子么?
那姑娘美眸斜睨,上下来回打量方才说“恶心”的男修,当中隔着好几个人,朝男子凭空撩了撩手,忽而笑道:“咱合欢宗的男修,依然保你醉|生|梦|死。要不要来玩玩呀?”脸上虽在笑,眼底却充斥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那男修只觉腰下某物被一只葇荑轻轻揉了一把,顿时体内邪火下行,脸上烧个通红。好在尚且能强忍酸意维持理智,他咬牙切齿道:“滚滚滚,谁要来!”说罢,逃也似得窜出人群。
那姑娘又抬眸朝周围淡淡扫了几圈。
众人脸色难堪,一阵阵咳嗽声四起,皆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又埋头专心回到人挤人的人流中去了。
不过多时,殿内上千修士便没了影,徒留些魔宫的女侍以及北无怨师徒二人。